無論現實或是網路,無論文字、言語或是肢體上,我們難免都會遇到衝突,當我們是被攻擊的一方時,總是覺得非常難受,但當我們反擊時,面對對方的指責,我們又常常覺得「有這麼嚴重嗎?」
這也許跟我們天生會放大自己體驗,而忽視造成的傷害有關。
2003年時,Sukhwinder S.Shergill做了一場小實驗(A),他們讓兩位受試者在互不知情的情況下,請他們輪流用對方按壓自己手指的力道按回去,理想狀態下,兩人應該會維持著一樣的力道,但實驗結果是,總共6組測試者,每一組的力道都以極快的速度上升到原本力道的20倍。
另一組實驗(B)則是先給予一個穩定的力壓在受試者手指上,然後請他們分別用自我按壓以及操控機械按壓兩種方式在手指上重現剛剛的力道,結果發現,自我按壓的力道總是會高估許多,也就是說,透過外界施加在我們身上的力道,比我們對自己施加的力道還要敏感。
這可以解釋為什麼自己幫自己按摩,總是覺得力道不夠,一定要別人來按才會舒服,但今天,我們想把實驗的意義延伸到衝突之中,因為這種「總是低估自己造成的傷害,高估別人對自己的傷害」,可能也是現今社會衝突節節升高的主要原因。
就像實驗顯示的一樣,這種機制是天生的,參與實驗的人沒有互相仇恨或爭執,但當他們試著公平地以牙還牙時,卻總會不自覺地用了更強的力道回擊,過去這種逐步升高的衝突只會發生在教室、酒吧或選舉場合,但現今衝突已經蔓延到越來越發達的社群網站上,幾乎每個人都參與其中,在美國已經有許多研究證實,他們社會上因為不同政治理念引發的對立,已經來到前所未有的嚴重程度,這一點台灣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但與政治理念相斥的爭執不同,有一種衝突是我們可以試著避免的,就是阻止弱勢族群爭取權利所引發的衝突。
就拿語言推廣當作例子,當華語成為台灣唯一的強勢語言、其他本土語言文化都瀕臨滅亡時,仍會有許多人覺得他們受到母語推廣者的「壓迫」,試問,一個過去曾經可以被優美書寫的語言,經過政府數十年的污名化,變成了搞笑、低俗的代名詞,可能在30到50年之間就會消失,既沒有群眾關注也沒有政治實力,這樣的語言,還能怎麼「壓迫」你?
其他例子也一樣,當低收入戶爭取權利時,真的有「壓迫」到富人嗎?當女性爭取權利時,真的有「壓迫」到男性嗎?也許跟我們發生爭執的對象本身在社會並不弱勢,但當我們的反擊,有可能離開他個人而傷害到一個原本就弱勢的群體時,我們就應該要三思。
Shergill的實驗告訴我們,你主觀上以為自己受到的傷害,其實遠比客觀上受到的傷害還高,而當你也許在政治、經濟、身分、語言或是性別上,身為社會的優勢族群時,是不是可以反思一下,搞不好,你並沒有你自認為的這麼受傷?你受到的傷害,也許根本遠遠比不上那些弱勢所承受的痛苦。
我們生活在同一個社會,卻因為種種因素,有著不平等的際遇,雖然真正的公平還遙不可及,但如果我們能多一點點的同理與包容,至少,我們可以減少一些不必要的紛擾,也減少一些,原本就已傷痕累累,卻還要繼續承受我們責難的艱苦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