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看了甚麼樣的一本書?換成自己的一路走來,或者抽掉作者的故事,它還是沉重又能療癒讀者的一本書,如同必須經過黑寒,更能領受光熱的放鬆。
我不認定這是作者的回憶錄,它更可以是一個引導,自私地關注自己的從來不是錯,是的,我已經從這本書裡得到的理解,鼓勵我繼續尋找合適的生活態度,一切超乎我的預期。
安妮‧吉斯雷森
【拯救悲傷的一年】的開場白,描寫在日本橫濱港夜間遊船的行程,讀完整本書後,突然讓我有種想法,作者是刻意的安排吧!
安妮紐奧良家
「存在危機讀書會」(Existential Crisis Reading Group,ECRG)六個月前成立,以
【拯救悲傷的一年】中分十二個月份的章節來看,恰巧在中間階段。如她所敘,
「藉此用各種方式報告我們的生活與體驗」,閱讀時能感受到,正是ECRG緩緩趨於成熟前,參與的人在摸索及療癒自己的重要時刻。
在夜裡的一艘船,輕輕滑水,經過還點著燈或已歇息的岸邊,悸動著觀光客不同的心思。書裡的「我」,安妮,在每個月最後一個星期四裡的讀書會進行式裡,像船一樣慢行,自己和各個親人間的悔憾和相處,如水波起,激動,撫平……..
朋友建議,而作者安妮當時以為「團體圖書會」有其必要性。跟大部分人類似,人到中年,應對人生問題疲憊又不想放棄,「不知不覺已落在中年的支點:要在身體、頭腦和家庭之中,取得青春與老去的平衡,同時理所當然地找不到平衡,只有輕微的衝突,幾乎每天都在出現。」
需要治療的身心,該怎麼辦?意識到了就得對症下藥,不容易,但安妮很幸運找到了其中一種對她有效的方法了。也許,她試著想推薦給讀者,一本書,是一種解藥的可能性。
於是
【拯救悲傷的一年】這本書的「組成」裡有親情、文學、哲學、自然災難、慶典,社會公益,還有美食等等成分,釋放出「人」對「活著」這件事需要的心靈養分,竟然如此重要。
安妮的雙胞胎妹妹前後一年半內無預警地自殺了,她遇見帶著兒子還有情感創傷的布萊德,新婚蜜月後不久,紐澳良2005年的卡崔娜颶風重創城市,被逼離家。驚慌失措的家庭重建期間,她懷孕了。幾年間,幾乎活在不停也不安的懼怕裡。此時透過ECRG讀書會,討論「存在主義」,其實是被當成
「樂觀主義的投入,不是沮喪」的。
我羨慕安妮有好友們的支持,選了幾篇詩或文,喝點酒,認真發表看法。一個巴掌拍不響,互動,就是力量,儘管質疑人生,或許別人一句,就能提醒「出口」,不用再人生自己繞圈圈。
每個月的讀書會裡,都有個主導人選文,藉此我第一次「讀到」不少驚喜的作品片段。老實說,
【拯救悲傷的一年】趨於哲學性的表達不少,是一本可以泡杯茶,要慢慢讀的厚書,雖然對我來說有些難度,但是值得品味甚至收藏,不要狼吞虎嚥,領悟自然不同。
作者安妮用自己親身遭遇和不捨,再比對文人們的論調,這種感觸沒有誰是誰非,碰巧我也能「對」上幾句,就是安心收穫。
例如:書裡提到古希臘哲學家伊比鳩魯,「他的學說的主要宗旨就是要達到不受干擾的寧靜狀態」,而谷哥大神的確有著跟隨者一塊躲在私密群居的「享樂主義」的說法,我欣賞不同的看法,他是邪教領袖?還是花園哲學家?
當我閱讀著
【拯救悲傷的一年】,作者安妮奮力回憶著父親和雙胞胎妹妹活著時的印象,想找出對應「後果」的源起,比起給我的淡淡哀傷,我更佩服她用勇氣及不同的詩文引誘出人生該有不同的希望期待。
安妮‧吉斯雷森的文筆很棒(翻譯也有功勞),生動細微地描寫,很多個段落,讓我「跟」著享受了精采的讀書會活動,不管是在室內或戶外。讀到對的書,真的是神遊欣喜。
父親的五號桌,母親的剪貼簿,兒子的樂高;妹妹們的過世,死刑犯力爭上游,乃至於紐澳良的重創和重建,驟變前後和遺留物,太多都是安妮消解不了的畏懼,人事物怎麼還有能影響自己的不同分身?讀書會裡的詩文敏感,ECRG現在挑釁她,她變得思緒清晰了,「就算我不太懂生存的理由和方法,別人也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在安靜的時刻,我可以感覺到背後有股集體的推力,要我繼續向前。」
瑣事和悲劇,揮之不去,我們進進出出。「『慣例的控制』壓住了我們,自我超越的可能性減弱了。而完全連結到愛、失望與死之類的形而上的力量時,就會體驗到悲劇的平面,但如果花太多時間在『鯨魚的肚子』裡,很容易『擾亂所有邏輯運作』,我們就會迷失。」人活著的無所適從和驕傲,原來古今中外皆是。
「存在主義讀書會」的安排有不同的面貌。書裡的十二個月份裡,根據主導者,與會者,節慶與季節活動展現不同的進行樣態(投影播放,戶外走讀,秘境場地),不是大家乖乖坐著讀書說話,這一點倒是可以好好學習。(如果要每回吃吃喝喝,恐怕也得經濟上不乏見拙….這倒是為難。最重要的是,參加者太多話或不說話,都難以持續啊!) 安妮的讀書會成員歷練各有豐富,選讀內容從艱深文章到有趣童話故事,
【拯救悲傷的一年】讓我大開眼界。
「我們努力創造和維護的東西與焦慮脫離不了關係….不知為何,我們會覺得自己不值得擁有努力的成果。」「我開始覺得,黑暗森林其實沒那麼糟。有時候你會碰到認識的人,有時候則會遇到充滿同情心的陌生人,或者是有志同道合的夥伴。」
你的幾個小時,一天或數天,閱讀安妮的一年,會有安慰到嗎?也許把她的苦悶再加給自己,是沉,但我的答案,讀完,心是暖的,放下了不少。
「最後我們來到無可避免的冬天和死亡。」還是如此憂鬱?不。作者安妮在轉涼寒冷的季節裡,陸續寫了「活得很詩意」的媽媽的話,寫了利斯佩克托《分享麵包》帶入她在美食超市尋「寶」,寫了跨年的煙火….我讀著讀著笑了。彷彿也如安妮丈夫布萊德,身為電影佈景師,能將文字畫為實景而沉醉,「不去想未來,非常快樂」。
(書末附錄:安妮書中的引用的作品列出,將是愛說讀的人最好的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