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臺北南遷到一個陌生小鎮,截然不同的生活體驗,這就算是一篇開箱文吧,打開每一只箱,看見原本的生活被堆疊在裡面,等待著的第二輪淘選;而本來習以為常的日子,放在箱子裡就變成另一種樣貌,開箱、拆封,選擇去留,然後,一切重新得到安置。
連我也是。
其實我沒有所謂的新位置,新開始變成一條移動的線,臺北與新竹兩個地名之間的流動定義一切,而我慣於書寫的鄉愁終於成真,後來我就相信文字是有力量的,而且近乎巫術;總之,我的「家臺北」時代真正結束,就算對於未來一無所知,就連對過去也無法再說些什麼,但故鄉已成異地,他鄉終成故知,我終於明白生命無法安排,只能謙卑的領受,必須學著編寫新的情節。
眼前的景緻再也不是捷運,不是那條河,也不是樓與樓之間巨大的月亮,甚至連荒涼的感覺都消失了,因為派不上用場;這裡適合早起,在田園之間慢行,辨識瓜果的名字,我看見有人摔著乾掉的絲瓜,綠色的皮與黃色的杍四散,瞬間變成一條天然菜瓜布,沒有虛偽的外皮,也不再多心,只有渾身通透的紋理,踏實的摩娑人間悲喜,而後滌淨。
架上的絲瓜花與牽牛極其友善,迎著臉便對我道聲早安,一回生二回熟,我慢慢地學會回應那些客家聲腔的問候;太過拘泥於文字與秩序的我,慢慢剝除身上的鎧甲,習慣那些唱歌一般的語言,何況,禮貌與良善,其實才是此處最動聽的聲音。
在北城慣看夕陽,但來了鎮上幾天,看見的都是日出,把田埂把山坡的陰影一層一層掀開,反正最美的淡水黃昏都已駐足,我不需要帶著都能倒背如流,關於每一段流光;所以就這樣吧,我不貪婪於天下風光,不論早晨或黃昏,只要有一束璀璨,我住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田園的另一端是由邏輯構成的城市,住滿了科技新貴,我認為1和0的二進制世界有些單調,打算不予理會,當然,也不可能完全棄置,因為那座被程式劃定的區域,是這座城的心臟,只是它理性的跳動頻率和我大不相同;比如我看見了來自遠方的郵件大為心折,牽念的是地名和人名,這就足夠我行光合作用,而情感介於1或0之間,或根本不是1不是0,有時候還常常無限迴圈,想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