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青,才敢大聲!從市場長出來的市場美學

更新於 2020/06/11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文/陳瑋姿.攝影/董昱、陳瑋姿

紅色大聲公

「來喔來喔,現撈仔,沒青免錢。」「自己捏的貢丸沒有防腐劑啦。」「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市場人聲鼎沸,吆喝叫賣的、討價還價的、閒聊嘻笑的此起彼落,不絕於耳。如果色彩有聲量,醒目吸睛的紅色,大概就是市場裡的大聲公吧!走訪新竹各地市場,從小吃攤、豬肉舖、成衣店到五金百貨,攤商們經常不約而同使用紅色作為招牌,而小至塑膠袋、餐具,大至桌椅、招牌,也隨處可見紅色身影,數量之多、密度之高,為台灣社會具代表性的色彩符碼。

這樣搭就對了!經典不敗 RGB

除了紅色,招牌、鐵捲門、塑膠籃、帆布等常見的藍、綠兩色也不遑多讓。飽和鮮豔的 RGB 三色,彷彿從土地裡長出來的原生色彩,構成一幅幅熟悉的台式日常風景,在各個角落聲嘶力竭,搶占你我注意力。
RGB
光的三原色,色彩學裡的專有名詞,由 Red、Green、Blue 三字字首組成。在此篇文章,挪用該詞為台灣傳統市場裡常見的色彩搭配。

顏色怎麼搭?約定俗成的常民直覺

豬肉攤經常選用紅字或紅底,約定俗成的招牌,反映了台灣色彩文化,也與色彩感知相關聯。或許單純因為大家用就跟著用,或許因為個人喜好,或許隨招牌師傅發揮。這些巧合最終回歸到人類最原始的感知上:色彩本身是帶有情緒的,我們看到色彩也會產生主觀感受,試想把「本地黑豬」改成綠色,會不會覺得豬是吃素的抑或哪裡怪怪的呢?
紅字+黑豬插畫。
【註】新竹的「摃」丸:新竹貢丸寫法和其它地區不太一樣,常見手部「摃」丸,強調手作。參閱貢丸湯 VOL.13《貢丸的一生》。
猪:豬的異體字。
異體字
指意思與讀音相同,但外觀不同的文字,經常出現在公共指標系統等需要快速辨別的情境裡。觀察發現,市場裡的招牌也有不少異體字。常見的異體字如「台」=「臺」、「裡」=「裏」。
紅色深受小吃業者和肉類攤販喜愛,光譜鄰近的橘色、黃色能增添活力與朝氣,同樣是熱門選擇。用紅色與肉品之間的關聯類推,觀察到許多菜販使用綠色字體作為招牌,搭配大面積綠塑膠籃陳列,使整體色彩更具一致性。市場裡充斥著與知覺感受相關連的色彩搭配,但常民設計是為了解決生活中的問題因應而生,功能大於美觀需求,有通則就有例外,走走逛逛,不經意總能發現令人為之一震的狂野應用。

跟著市場攤商學排版

把握「數大就是美」準則,層層堆疊與大面積陳列,讓自家產品吸引你我眼球。此外,還有一些你我不知道的小眉角。

一、賣魚50 年的林大哥

位於西門市場裡十字路口交會處的海鮮攤商林大哥,是在地新竹人,國中畢業跟著賣蚵仔的兄長在市場做生意,退伍後獨當一面至今。問起魚貨排列有什麼要注意的眉角「新鮮!看起來新鮮最重要!」「這些魚齁,排整齊客人才看得清楚。」「下面墊的綠色帆布是用來取代葉子啦!以前市場裡有人專門賣蓮葉、香蕉葉、芋頭葉,我們會買來鋪在底部,看起來比較新鮮。現在沒有人賣了啦!要自己去山上摘,我懶得去乾脆用帆布代替。」「透抽批來就這樣的,這些是遠洋魚貨,撈起來進冷凍時,就會先處理好。至於蛤蠣,現在都是養殖的,跟虱目魚養在一起。」

二、代號魚老闆的野生 Knolling

「客人由魚眼清澈與否挑選魚貨,因此陳列必須讓魚眼清晰可見。」此外「黑嚕嚕的不討喜!」老闆會刻意避開黑色的魚排成一片。同樣位於西門市場裡的另一家攤商,代號魚老闆,相當重視魚貨的色彩組合搭配。
Knolling
指的是將物品按外觀顏色、大小、形體等關聯重新排列整齊的美學形式,前陣子流行的真人開箱,即是 Knolling 一種。排版設計中, 強調整體印刷墨色平衡,利用文字圖片區塊的留白間距調整,讓整體視覺上看起來灰度一致,避免某區塊特別刺眼。魚老闆口中的「黑嚕嚕一片不討喜」,與排版設計強調「灰度」概念不謀而合。
「再往左邊0.05 公分。」「再往上一點。」
排版時,設計師們經常為了1毫米的差距錙銖必較。不過從魚貨排列看來,魚老闆們的「對齊強迫症」一點都不輸給設計師呢!

三、有所堅持的蔬菜攤商

葉菜類擺放一區,球狀如高麗菜、萵苣一區,地瓜、馬鈴薯、山藥等根莖類一區。透過形狀分類讓攤位看起來清爽,引導客戶輕鬆找到商品。蔬菜攤商老闆堅持用黃光燈泡,也會在葉菜類上噴水,好看起來鮮嫩可口。

標準化紙箱

政府近年來推廣「共同運銷」制度,須要精確的「分級包裝」輔助才能增進運輸、儲藏的效率,臺北農產運銷股份有限公司曾製作標準化紙箱,無償提供予農友使用。同時向農友宣導規格化紙箱包裝,方便承銷人看貨,也提高拍賣效率。

紙箱上的寶島風情

蔬果首重賣相,碰撞傷痕是大忌,因此防撞耐重的瓦愣紙箱成了運輸包裝首選。傳統包裝講求一目了然且節省成本,用色簡單鮮豔,斗大楷書冠上特選、新鮮等形容詞,並標示產地鄉鎮,除了功能性,也悄悄地宣揚食農教育。結合台式字體、色彩、圖形的紙箱,數量眾多隨處可見,上頭的花樣設計,看著看著,是不是感受到一股濃濃的寶島風情拂過眼前呢?

本篇文章出自《貢丸湯》Vol.21「市場T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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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竹故事大口吃」是《貢丸湯》的理念,我們試圖在《貢丸湯》裡不以單點式的介紹新竹,而是主題性的帶出生活樣貌跟各種城市議題,讓讀者不只認識新竹,更從中思考新竹可以是一個甚麼樣的城市?如何在這裡生活?該怎麼期待新竹成為更好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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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市場裡,除了有當日現宰的肉品與新鮮直送的蔬果,還有來自水底,生猛活跳、滑溜黏稠、奇形怪貌,值得嘗試的驚喜食材!西門市場裡的無名水產店是新竹市區僅存的活體水產店,除了零售小賣,也會供應給新竹的餐廳。
竹蓮市場二樓轉角處的「阿月高山蔬果」是市場裡的老攤販,每天早上,阿月姐都會親自到大菜市挑選當日要販售的農產,特別是到載送不同農戶作物的「高山車」看看有哪些高山農產。除了販售高山作物,攤位上還能看見許多罐裝的醃製品,那是經典的客家美食:梅干菜與菜脯,全部都是由阿月姐親手醃製與曝曬。
在地人俗稱「大菜市」的果菜市場,由新竹農產運銷股份有限公司經營管理。新竹市有四十四萬的戶籍人口,更有許多人在這裡求學、就業。這些人們每日賴以為生的食材,是如何自全台灣運送至此?價格如何調配?箇中秘辛都在這裡啦!
多數人走訪新竹舊街區,往往選擇到城隍廟前搜羅一圈炒米粉、貢丸湯等知名小吃。緊鄰城隍廟的中央市場卻鮮為外地人所知,但如果真要了解一個地方的飲食文化,傳統市場絕對是不能錯過的。中央市場的小吃琳瑯滿目、通道錯綜複雜。道地的市場人到底都吃甚麼?怎麼吃呢?就讓真正的市場人帶路吧!
在我們習以為常的生活中,其實存在著許多有趣的文化現象。購買商品時,我們認為自己是經由理性的計算去達成最大效益,對人類學來說,這些看似主動的選擇其實受到文化脈絡影響。而菜市場的主要客群「歐巴桑」,這個帶有許多刻板印象的名詞,其實是根源於台灣傳統性別分工下的養成。
我們常說的傳統市場,其實出現在台灣也才約一百年的時間喔!市場和日治時期帶來的衛生觀念息息相關。現今的東門、南門市場,皆是沿襲自日治時期所建的消費市場。而今日的士林市場及關東市場,則是戰後出現的眷村市場,因此也販售許多如麵食早點、臘肉香腸等眷村特色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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