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經典科幻電影《蝴蝶效應》是關於個人反思自身際遇進而渴望改變既成結果最終發現自身即是造成他人痛苦的悲劇因子,那個睽違多年後的《戰爭中的鬼故事》則是進一步從個人投向集體,說的是個人的悲劇來自集體的過失,而這種過失成就了揮之不去的陰霾。這也使得《戰爭中的鬼故事》帶有更多復古的意味。
由於台灣是全球首映,而《戰爭中的鬼故事》又有那種大翻轉的設計,所以本文一如往常不會說破劇情,當然如果你自己看文章猜出來那是你太聰明而不是我的問題。
一群美國士兵受命前往一幢古堡接任防守工作,中途他們順手擊殺了一夥納粹軍人,還遇見了因納粹而流離失所的法國人,當他們好不容易達到終點,裡頭的士兵便急著要離開,很明顯的這幢房子有什麼不對勁的事情而且一如往常的那些人不會講,只能讓倒楣的主角們慢慢挖掘,更倒楣的是,一批納粹軍隊正朝此地發進……
前期觀影過程中我最大的困惑大概就是導演是否有意識到自己在操作一些很復古的元素,比如在鬼屋內的各種靈異小事件,從奇怪的牆壁聲響再到一定會失控的威加盤,或者是從吉勒摩戴托羅那或各大廢墟探險型鬼片借來的浴缸、那種會閃現到你眼前或背後的鬼、以及一定要有的裝滿不該打開的箱子和不該偷看的日記的地下室……更別說那一次次的「jump scare」,在冰冷的戲院一次次的讓我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多送了幾口爆米花進嘴裡。
復古的元素當然會有一定的效用,正如老梗之所以是老梗,就是因為有效,才被不同的導演同樣的使用,因為有些創新的元素使用效果不見得是好的,一般導演能夠熟稔的運用復古的元素達成穩定的他想要的效果,而少數導演就是能夠在老梗之上玩出自己的花樣,比如近乎神作的《詭屋》或者是令人大呼過癮的《汪洋血迷宫》都是在既有的密室裡開出一條令人印象深刻的新路,用固有的元素組合出令人讚嘆的成品。
所以《戰爭中的鬼故事》的導演能夠成為那少數,還是那茫茫大海的一般導演之一呢?
可以看出導演的野心是大的,試圖打造一個雙層的結構,並且你會逐漸發現比起《蝴蝶效應》關注個人,《戰爭中的鬼故事》更關注的是現實政治的脈絡,說的是現在被好萊塢比較不青睞的那種談論世界強權應該對抗邪惡到底的二元對抗,即便是今年初同樣談論戰爭,爽感破表,技術驚人的《1917》,導演也將主力放在放大戰爭士兵的壓力上,透過與傳信兵同行,我們感到更多的是戰爭對於人的消磨,而《戰爭中的鬼故事》除了展現士兵的精神狀態外,也隱約批判著對抗邪惡的軟弱導致了揮之不去的愧咎,因為擁有力量的人對邪惡的軟弱導致了猶疑與退讓,進而使得原本該與戰爭無涉的人民都受到了傷害,所以有別於好萊塢當前對反戰題材或者是種族性別階級議題的青睞,《戰爭中的鬼故事》關注的是無辜者受害後有力者的自我譴責。
在第一層復古的鬼屋架構下,第二層其所關注的,那埋在木材下的電子機具內的,是同樣復古的有力者執行正義的責任問題,是「力量越大,責任越大」的問題,另一方面也涉及被保護者的憎恨,被保護者因為有力者的保護不力而累積怨恨,怨恨便形成了不分敵我的力量,盤據在一處揮之不去並使人窒息,這種怨恨是弱者對強者的怨恨,因此其具現化便是不合比例的報復,已經不是為了追求正義而是為了追求復仇。
而夾在第一層與第二層間的,則是導演安排的劇情細節,正是這樣的細節挽救了電影第一層充滿的破洞與蛀蟲木質牆壁,導演也有安排貼心的閃回讓我們有再次聚焦這些細節的機會。
總的來說,你可以說《戰爭中的鬼故事》是另一種版本的《1917》,只是在《1917》裡,夢是現實的逃生門,還能給深陷戰爭輪迴的士兵一絲喘息。而在《戰爭中的鬼故事》裡,逃生門通往的僅是另一個夢,現實早已崩毀化為遍佈道路的玻璃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