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間的記憶落差

最近習慣睡前在方格子亂逛，閱讀一些有趣的文章，其中一篇讓我想起一個類似的感覺，關於同學會。同學會一直是我有點抗拒的場合，私下揪吃飯我可能會赴約，也曾經遇過本來是私下揪，結果一個拉一個來了十幾個人的狀況，但那種公開時間地點，一一調查誰要出席的同學會，比較像是一個公開場合，我會下意識地開始找各種藉口不要赴約。心裡還會出現一個假掰聲音說：真可惜不能去見見大家，連在心裡也要做做樣子。

參加多人聚會我總會有點緊張，有些人很擅長分享自己的故事，或是帶起新的話題，我常常只是在旁邊聽。有時候大家聊著沒有人在意的事情，或是我根本不認識的人，不是啊，那個誰的秘密就這樣被我這個不相干的路人知道了，這樣好嗎？但自己不小心被cue的時候，我可能也無法好好回答。究竟要分享到什麼地步呢，我可能會匆匆帶過，趕快把麥克風交給別人，但晚上回家又會有點後悔沒多講點話。

即使是私下的小聚會，離學生時代越遠，我也漸漸不太敢跟比較親近的同學聊起共同經歷過的小事。一些對我來說記憶深刻的事件，如果對方完全不記得，我可能會感到有點受傷。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每個人會記得的部分本來就不一樣，大家都只會記得自己比較在乎的事，但我想這就是感到受傷的原因。不記得等於不那麼在乎，便顯得記憶猶新的那一方好淒涼，那是一種無助的淒涼，「你怎麼可能（可以）不記得，當時明明⋯⋯」即使心裡有一百句話想說也只好吞下去，因為沒有比滔滔不絕之後面對一臉問號更淒涼的了。

六人行也有一集講述了類似的情節，Rachel 跟其他人分享她高中時期曾經不小心跟一個很要好的女同學接吻，後來兩人變得很尷尬，漸漸沒有來往了。忘了什麼原因，Rachel跟Phobe約了那個女同學吃飯，Rachel聊起這個往事，對方卻完全不認帳，直說她不記得有這件事。當下非常尷尬，這是我喜歡Rachel的原因之一，她總是勇於把自己丟入極度尷尬的場景中，這種真性情真的很讚。但我完全不想經歷任何她經歷過的尷尬場景⋯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人生近看是悲劇，遠看是喜劇。」真實人生實在沒有義務去逗樂那些遙遠的不知道誰啊。

雖然後來這個女同學坦承她只是假裝不記得，她這麼做是因為她一直都愛著Rachel。確實可能有人會打死不承認，但我這種實話實說、完全無法說謊的個性，身邊也幾乎都是同一種人，如果我的回憶讓對方這麼不想承認，那好像也沒有比較不尷尬⋯

記憶這種東西真的是赤裸裸，你在乎的事情大腦就會幫你加深記憶，忘記的也勉強不來。有時記憶力超群、聊得來、又很關心自己的朋友，也常常令我膽戰心驚。對方總會冷不防地說出「妳之前不是⋯⋯嗎？」「妳怎麼知道！」心裡這樣吶喊著（有時候也會脫口而出）「上次妳自己講的啊。」但我卻完全不記得講過這些小小的事，「我到底還透露了多少東西？」冒冷汗的同時感到非常赤裸。因為是相當信任的對象，才會不小心連很小的細節都跟對方分享了，沒想到隨口說說的事情，對方不但牢牢記在心裡，還願意花心思關心後續發展。像這種自己的記憶沒有跟上的狀況，也會對對方感到很抱歉，但有這樣的朋友確實值得好好珍惜，再怎麼不愛社交，還是會有需要別人聽自己講話的時候。

漸漸地，我也不會勉強自己赴不想去的約，可能因此流失了很多建立人脈的機會，如果說會因此而遭到報應（沒辦法靠朋友數量來增加作品能見度），那也只能接受了。但心裡那份很精實的朋友名單，每個都可以真心相待，這樣實在很踏實。在美國的日子，完全過濾掉不想赴的約，連藉口都不用想，日子過得清爽，但也有點懷念那些一定要見面才能大聊特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