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在大選前和研究所學姊聊著公投的話題,她提到我一直在壓抑情緒,情感總是像涓涓細流一般,提醒我花一點時間去回溯童年記憶、探究原因,這是一切自我探索的起點。
我一直以為「我很正常」,但那些我都能判斷出是「不正常的反應」,像滾水的泡泡般不斷冒出,例如決定停修一門課時感到羞愧與罪惡感,必須不斷地告訴自己「那只是個選擇,無關對錯。」;在工作中連續犯錯時,會數算著「醜一、醜二、醜三」而害怕再犯,明明那真的沒什麼大不了。
而《滌,這個不正常的人》是炸彈,炸開了所有的底層記憶。
我也蒐集了很多無法忍受的「砰」
有一次你在樓梯口遇到一個搬床鋪的人,你無法與他錯身而過,你背貼著牆壁,面對著他等他經過。……這樣聽起來,滌變成「這個樣子」,似乎有一個分界點。(p139)
……似乎也是在二十三歲,有天他聽到一個很大的「砰」。很大的「砰」,他說他再也不能忍受了。那個「砰」並不是他遇到的第一個,而是第幾千幾百個「砰」。(p140)
那個令人無法忍受的「砰」,我也蒐集了很多很多。
其實遭遇事件是沒有關係的,但「那有什麼好在意的?」、「那是你的問題。」、「又沒關係。」才是每一個「砰」的來源,如無法與搬床鋪的人錯身一般,從那些他人看來的小事,收穫了很多否定和忽視。而我一直都在忍耐,還在忍耐。
同時,對於本質的否定,人們對於將其貼上負面標籤似乎視為理所當然,衝動行事、粗心大意、粗枝大葉、我行我素、缺乏恆心,如果想成為一個好學生,就要抹去這些錯誤的人格特質。從而,我一直努力地想要解決問題。(也有抵抗的時候,例如我似乎越來越我行我素了?)
我是一個必須被解決的問題
因為覺得「那些特質是錯誤的、害怕被否定」,所以我必須把那些特質藏好就不會被討厭,忍耐那些討厭的事、不表達需求就不會被否定。
以致當需要說出真實感受與需要的時候,會完全講不出來,「他會不會瞧不起我的夢想?他會不會覺得我的感情很可笑?當我說出我的不喜歡時,會不會被討厭、覺得我很難相處?」過於恐懼再次被否定,我一直在避免同樣的情況再次出現,我真的很擅長。避免與會輕易論斷他人的人交往、避免需要談論關於自身的場合,從來不說「我討厭什麼」、都說「我偏好什麼」。
所以當去年重要友人認為「我是壞掉的,並且該被修好」,實在太令人心碎了。即使我知道他愛我、他認為這對我好,他是個好人。
攀岩有一段時間在修復我對於人格特質的認知,如同身高或高或矮、柔軟度或軟或硬,在路線面前沒有絕對的好壞對錯,那只是一體兩面的;也學習辨識恐懼的本質、練習面對恐懼,練習失敗也沒有關係。(〈
攀岩的啟示〉這篇竟然已經是一年半前寫的了……!)
大三暑假在花東帶營隊,某個晚上和營長兩人出去便利商店吃宵夜放風,當時我們還不熟,我選擇消夜時、說話時都隨和含糊而小心翼翼,但他要我選我喜歡的、總是耐心等待我的回應;某次和主管從宜蘭回台北的車上,我當我問他「我會不會很沒用?(所以可以輕易被取代)」時,他直切了當地說出「你很重要」;和學姊一起跑完離校手續後,他傳訊息和我說:「今天還好有你在。」
其實我需要的,只是感覺到被重視而已。
確定不會因為我的選擇(或猶豫)、偏好、麻煩而討厭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