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了就會知道

最近天氣多變化，有時早上出太陽，下午又飄起陣陣小雨。

上班前，母親總會叮嚀多加一件衣服，身體是自己的，要好好照顧，否則等你老了就會知道。

小學時，個性好玩的我，下了課制服還沒換，丟了書包便往外衝，非等到玩夠本了，才捨得回家。母親先是問功課做了沒，再提醒我不要一天到晚只想著玩，把書讀好，未來才會有出息。現在的環境不比當年，想讀書的沒機會，想起來，幸好當初你外婆問我想不想唸書時，我立刻肯定的點點頭，不然現在連一個字也不認得，那可就糟糕了。知道你還小，有些事說了你也不見的懂，但還是得讓你知道，不管你聽不聽得下去，媽媽還是得說，我可不想等到那天你長大了，才怨我沒有盡到責任。

當時的我，沒想太多。心裡只覺得母親很嘮叨，再簡單不過的事，為何要一再重覆，不停的說。

求學時，認識一位不錯的女同學，人很善良，又會演戲，與她在一起就覺得很舒服，像家人般自然。

一次話劇排演，她突然在台上昏倒，當時嚇壞了在場的老師與同學們。趕緊將她扶到保健室休息。後來經由她的說明，才明白從小她的身體就不好，家族遺傳的病。她有些不好意思，希望能得到我的諒解。

回家轉述了母親這個訊息，母親強烈的反對讓我感到不可思議。就我的認知，愛情不就是兩個人的世界，相互扶持、照顧，然後終其一生。天底下有什麼事是兩個人同心所無法解決的。

我一次次提出了質疑，希望能得到母親的支持。母親選擇冷冷的走開，說是等到我老了，就會明白她所說的。

做家事時，母親總是習慣站在一旁親臨指揮，那裡要重點加強，那個位置要注意細節。邊說還不忘叨唸自己的身體是一天比一天糟，現在只要做一點家事，渾身就覺得不舒服，有時累過了頭，晚上又是一夜難眠。突然，母親的聲音有些哽咽，問我是否知道她置放存摺的位置與密碼。交待我，一旦發生了什麼事，千萬不要慌，存摺裡的錢應該夠用，一切過程簡單就好。

「媽，妳不要三八了啦！」我刻意提高了音調，試著用輕鬆撐住我即將決堤的淚。

想起小凱的故事，他是在經歷燒傷後的第五十八天才清醒過來。小凱的母親很偉大，在他昏迷的兩個月裡，不眠不休的照顧小凱。經由小凱姐姐的轉述，有一段時間，母親也累到住了院，同一家醫院，小凱在六樓，母親則在十二樓。

累到生病的母親，在身體好些時，立刻選擇親身照顧小凱。小凱清醒後，還不忘叮嚀他要勇敢面對自己的未來，努力完成學業，做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

難過的是，母親在小凱醒後幾天，身體極速崩壞，不久後便離開了世間。為了不影響小凱的病情，家人們決議不對小凱說真話，只是說母親因為這些日子有些累，所以在家休息，要小凱安心養病，不需掛心。

想想，小凱似乎失去了這五十八天母親辛苦照顧他的記憶，對小凱而言也許是一眼瞬間，卻是母親無悔付出的愛與天性。

來到世界前，我也失去了近三百天母親辛苦懷胎照顧我的記憶。對母親而言，那是一個甜蜜的包袱，如同此刻我與母親相依的兩人世界，如此幸福，如此真實。

母親用了一生的時間，交待我老了會發生的事，卻無法親身參與我的未來。

也許有一天，當我感覺到寒意時，我會記起母親曾經提醒我多加一件衣服的幸福。也許這就是親情，走過，方知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