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間國中的班級裡，上課鐘聲響起後約莫一分鐘不到，五六個學生匆匆忙忙竄入教室。
「為什麼遲到？！」男老師一聲怒吼。
「因為我們去打球。」離老師座位最近的M弱弱回話，沒料到自己直撲火山口。
「還頂嘴啊！頂什麼嘴！」回話變成頂嘴？！男老師雙手重拍桌子，彷彿震起一聲回音「威~武」，起身趨向M，一把揪住他的肩膀。
M嚇哭了，全班嚇傻了。
「哭什麼哭，你不要那麼懦弱好不好！」男老師的大口繼續對M咆哮，厚重的雙手緊抓著M單薄的肩膀搖阿搖，震波沿著細長脖子，腦袋也跟著晃阿晃。
淚珠不爭氣地脫逃，M的心神也快要軟腳。
男老師將五六個遲到學生趕到教室外，以狂吼吞噬了那幾個孩子的目光⋯⋯。
這不是小說情節，是一名該節課的女老師目睹的教育現場。
班上同學說，老師當天一早就一直發脾氣罵人。
男老師平日在校教學認真，也會買買小東西鼓勵同學，與那天的情緒失控，判若兩人。
五天後，女老師在下課的走廊上叫住M，起先M有點怕怕的。
「別擔心，沒事，只是找你說說話⋯⋯」，女老師輕輕跟他說。
「那天，你在班上嚇哭了，男老師說你懦弱」，盯著女老師的眼神裡似乎重播著當天的慘劇。
「你 並 沒 有 懦 弱」，女老師特別放慢這六個字。
「要是我，也會嚇哭的，你是個很好的孩子，不要被那句話影響喔。」M定神看著女老師，小聲說：「我知道了。」
「我很抱歉，當天沒能找你說話，一直到今天才有空。」跨過周末和該年級校外活動，耿耿於懷的女老師這天趕緊給M打打氣。
「沒事了，你去玩吧。」M轉身離去，心裡也許蹦出一股意外的歡喜。
我問女老師，M沒跟妳說謝謝？
「好像沒有耶，不過，後來他上我的課看起來比以前更專心，考試也都有進步。」這就是M最好的答謝了。
平常安安靜靜、個子瘦瘦小小、看似還沒發育的M，是那種比較容易被欺負的孩子，然而，會欺負人的可不僅是同學。
有些大人會把這件事看小，或許男老師只是情緒一時失控，但是對吃乖乖長大的M卻可能傷害很深很久，不禁諷刺地想，M如果皮一點也許反而有較強大的心理素質。礙於職場的現實面，女老師當下只能無視自己「與惡的距離」，希望事後的安慰能有所補救。
關照一個孩子的心靈應該不難，難的是老師和家長的心眼有沒有看到，那比拉高學生的分數還重要。
日前台大接二連三的學生自傷事件引人關注，據董氏基金會調查六都國、高中職學生，高達七分之一有明顯憂鬱情緒。國中生的壓力主要來自學校表現、課業和考試。辛苦的老師們再多做一點該做的、少一點不該做的，孩子會比較懂得愛人和愛自己。
「哭什麼哭！」用這話吼人的，好像都是仗勢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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