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段時間,經濟學等學科會假設每個人都是個「理性主體」(rational agent),可以理性地蒐集資訊,結合自己的喜好,做出符合自己利益的決策。但越來越多心理學研究發現,人類大腦一點也不理性,在推理過程中會努力蒐集自己喜歡的資訊,在偏差的資訊累積下,來達到自己喜歡(desired)的結論。
這些論述裡,最有名、累積許多相關研究的,是「動機性推理」(motivated reasoning)。簡單說就是,我們會按照我們的偏好、期待、渴望,去蒐集資料或忽視資料,在一連串有偏差的「認知微過程」(cognitive microprocesses)裡,接近、打造、評估,形成我們的信念與價值體系。

本圖取自Canva
這類假說,常上網看文章的人應該都看過。不過,這時又會跑出「優於平均效應」(above-average effect),如果詢問「你覺得你的理性程度是否在平均值之上」,絕大多數人都會回答 “YES”!很少人會承認自己的理性程度是低於平均值。大部分人看到這些認知偏誤的假說,會認為「那是出現在別人、別種人、別國人、別的黨派的人」,我(們)才不會犯這種錯誤呢!
但其實,「動機性推理」會出現在幾乎所有人,包括教授、專業人士、各種高學歷的中產階級。知識程度越高的人,「優於平均效應」恐怕會更嚴重。能夠賣弄文獻與專有名詞的人,越能夠用優雅的姿態推理出自己想要的結果,但其實,人人都免不了認知偏誤的影響。
對於我們想要的資訊,就會費力去蒐集、澄清,我們不喜歡的資訊,就要等有人大量餵食、證據明顯到難以辯駁了,才不得不接受。當事實擺在眼前時,許多人還是會動搖的,會承認自己過去的錯誤。但要讓人接受一個「不想要的事實」,要費的力氣可能是10倍以上。
最鮮明的例子,就是醫療。牽涉到身體健康狀況的資訊,很容易產生「動機性推理」。當病人聽到一個自己喜歡的解釋時,如檢查正常、你沒病、你只是自律神經失調,幾乎都是當下就接受了,很少人會再質疑、確認正常輕微的結果。但如果醫師說出檢查異常的結果,就會有不少人花時間尋求第二種解釋、甚至就跑到另類療法或一些自費診所去了。
「動機性推理」的假說出現很久了,但一直被心理學界大老質疑,因為很難做出讓學界廣為接受的研究設計。人類大腦有許多種認知偏誤,但如何推論受測者出現的是「動機性推理」?所以直到一九九〇年,一些心理學家設計出新的研究方法後,才漸漸成為主流。如一九九二年,Ditto與Lopez找來一群學生,告訴他們將會做個唾液測試,可檢驗未來可能導致胰臟問題的酵素(enzyme)缺失。一半的受測者被告知,如果有問題,試紙會變色。一半被告知,如果正常,就會變色。這試紙當然是假的,一定不會變色。
結果就如預期,結果「正常」的這群人,很快就接受了,然後沒有把試紙放在唾液杯中太久。結果「異常」的那群人,就做了許多嘗試,如把試紙放在杯中很長一段時間,或做許多測試行為,如把試紙放在自己的舌頭上,把試紙反覆浸在唾液杯內(有人反覆做了12次),搖晃、擦拭唾液杯,對唾液杯吹風,或重新仔細檢查這試紙有沒有問題。
沒有一個理論是完美的,不會有那個治療模式或藥物是天衣無縫的,也不可能有黨派、政治人物是無私奉獻、完全為己。當某個陳述跟我們信念相符,我們要找到一個看來像是事實的點,然後快快樂樂接受,這可能只需要幾秒鐘。遇到跟我們信念不符的人事物時,要在google找到不利的論點,多搜尋幾次花個一分鐘可能就能找到一大堆。
比如說,如果你反對西藥,要找出這藥物的副作用、治療無效的比例、少數嚴重副作用案例,總是找得到的,而反對西藥的根本原因,可能是不想接受自己或親友罹患某個疾病。對於你不喜歡的政黨,要找出他們跟利益團體政商勾結、利用職權圖謀私利的新聞一點也不難。人類的大腦其實不太會做完全沒道理的事情,我們的大腦還是喜歡推理的,只是,當我們的信念面臨質疑時,我們會花更多精力去找證據,證明自己的信念沒有錯。
「動機性推理」的假說很重要但也很龐雜,研究方法通常很複雜。我會再繼續搜集資料繼續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