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
在宣告船隻故障、眾人一片震驚的沉默中,羅南度邊試圖用無線電和船東聯絡邊將船掉頭以龜速返回聖塔卡薩琳娜。
途中羅南度悲觀的表示,這天已經沒有多餘的船可以來半途替換,我們必須返回聖塔卡薩琳娜港,或許得在聖塔卡薩琳娜住一晚隔天再出發。
得知這樣的消息整船沒人開心得起來,我們好不容易才把數量龐大的設備行李全搬上船就位,如果要住一晚,除了每個人都不願面對的額外開銷,還有這些行李得處置。
這時傑瑞開始盤算在聖塔卡薩琳娜住一晚的行程,但讓人不爽的是(或許只惹毛了聽得懂英文的我),他所有的盤算都只想著他和未婚妻戴博菈兩人。
在我的認知中他是這個研究計畫的負責人,哪種負責人在遇到狀況時只想著自己都不管助理死活的?
(巴拿馬野生物動保育協會當初到底是怎麼跟他協調雙方權利義務的?!)
最後,在故障引擎慢得讓人抓狂的船速中,我們還是回到了聖塔卡薩琳娜。
船東神奇的找出一艘船給我們替換,推翻眾人一路沙盤推演的各種備案,歷經整天的災難後總算有點好消息。
沐浴在斜陽西曬的光線中,兩艘船並排海面我們傳遞完所有設備、人員,再次「愉快的」啟航。
巧的是,這夜是滿月。
太陽完全落下後皎潔的月色照亮了我們的航道,讓我們無須額外燈光設備照明航道。月色伴護下、晚上八點,眾人終疲憊的登陸科伊巴島。
我連晚餐有沒有吃、吃了什麼都不記得,工作站的人撥出一間房給傑瑞夫婦,船家羅南度兩人連同其餘我們全擠在一間房,至少每個人還有張自己的床,在靠發電機啟動的冷氣吹拂下,眾人沈入帶著熱帶島嶼氣息的夢鄉。
夜裡某時發電機便不再供電,晨間在自己的汗水中轉醒,和荷書耶及伊莉安娜捏著玉米餅準備傳統巴式早餐中拉開序幕。
這次在科伊巴島的野外工作算是收尾,我們要到各個樣區回收他們三個月前放置的三十多台自動相機,也算是雙方合作的最後野外工作。
前一次的野外工作和這次重複的人員只有荷書耶和伊莉安娜,連傑瑞都是第一次到科伊巴島。
這天我們要集體行動,去主島東北側的一個樣區。
由於沒有港口可泊船,船方把我們載到靠岸船隻能行的最近岸處,至淺灘後我們跳船後船會離開,船方下午再回來接我們。
遠離國土的科伊巴島完全沒有手機通訊,我們只能約定碰面時間;當在沙灘回頭看著船隻遠離,還真有種被遺留下來的孤獨感。
才下船開始走在炙熱的沙灘上我就發現個人愚蠢的悲劇:這次出門只帶了一個超級迷你的水瓶(400cc)也就罷了,早上出門前還忘了裝滿我的水瓶,只有約瓶身三分之二的水量,換算下來我大約每小時只能喝一小口水才有可能支撐到下午。
看一眼頂頭的烈日,濕悶的環境不斷逼使身體出汗,在這環境缺水真的不太妙。
我們在雨林中劈荊斬棘無數次迷路,兩個小時後才抵達一處廢棄的小型監獄(原來當年島上的監獄不全集中在島西,島西只是規模最大的一座)。
荷書耶說這監獄離他們放置相機的位置還遠得很!
休息時發現這天大家帶的水都不多,不是只有我會有缺水危機...巴拿馬啊!
果不其然,才過中午,所有人的水瓶都見底了。
這可能是我這輩子首次體會到缺水是怎麼樣的酷刑。
原本這天的行程讓我很期待的是一個至高的廢棄瞭望塔,他們說從塔上可以看到島上連綿的森林,我更期待是或許能從塔上可以看到王鷲的蹤影。
王鷲是巴拿馬體型最大、臉部色彩鮮豔的禿鷹,科伊巴島是最容易觀察到牠們野生族群的地方。這天我們幾次在林蔭下聽見冠層傳來巨大振翅的動靜與鳴叫聲,荷書耶跟我說那便是王鷲,但濃密的樹冠讓我們根本不可能從下往上看到牠的影蹤。
缺水這件事陸續擊垮我們每個人的意志,最早放棄往上的是根本不算生態研究者的戴博菈,在雨林內無窮盡的行軍該絕對不在她事先和未婚夫到熱帶島嶼(度假?)的想像畫面裡。
約再前行一公里後,連伊莉安娜和維克多也放棄了。
儘管渴望能見到王鷲,但最後我也停下腳步,坐在泥路上完全放空了腦袋。
不知是否該覺得安慰,最終連傑瑞和荷書耶也放棄了。瞭望塔究竟多遠我們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但絕對不如一開始荷書耶聲稱的那麼近。
人腦真的很奇怪,在缺水的時候就只會一直反覆的想著「好渴、好想喝水、好渴、真的好渴…」
蒐集回幾台相機後,大夥中途一次休息時,腳邊有一攤完全靜止不動的髒水,荷書耶竟還有心情跟我開玩笑說「歐卡,水欸!」
看著那灘可能混著許多生物排遺的黃色濁水,雖然渴,但我想還沒渴到這麼絕望(特別是看到伊莉安娜也拒絕喝那水後),我搖搖頭。
荷書耶竟渴到真的喝了些,但顯然也不敢多喝。
這天在樣區的時間比我預計的漫長,後來走出樣區回到海邊純憑意志力驅使自己的腳:挪動、前進、挪動、前進、還沒到嗎、總會到的吧……
黃昏,終於走回到早上登岸的海岸線,看著整排結實纍纍高掛樹上的椰子,我滿腦都是湯姆漢克的「浩劫餘生」,但砍刀在去收最後兩台相機的荷書耶那,維克多和我只能望椰子興嘆。
維克多絕望的試圖搖著每個掉落地上的椰子,電影演的根本都是假的!地上落的都是空椰子。
終看到我們的船出現在視野時,不待船停好我直接衝上淺灘,抓著船側問羅南度你有砍刀或是飲用水嗎?打著赤膊黝黑皮膚的船長對於兩者皆搖頭。
當時真的有種五雷轟頂、渴到很絕望的感覺...
或許是看到我的渴狀,羅南度問維克多你沒有任何刀子嗎?維克多秀出他僅有的一把折疊瑞士刀,羅南度自信滿滿的說,那夠了!
他不疾不徐走向一旁的椰子樹,找了根長枝咻咻捅了幾個巨大飽實的椰子下來,然後就看他輕鬆自在的表演瑞士刀切椰子,對壯碩的他像是切豆腐一樣簡單(連用砍刀都劈不開椰子的我真的很沒用...),在椰子被挖出一個洞的瞬間、維克多和我隨即一人抱著一顆比頭大的椰子仰頭狂飲了起來...不到一分鐘就秒殺了椰子。
羅南度尋覓的都是特大號的椰子,飽滿又甜。他用瑞士刀幫每個人都切了一個椰子、甚至還幫殿後荷書耶和伊莉安娜留了兩個。(等待他們時,我真的還蠻垂涎那兩個椰子的...)
雖然只有半天時間,但這絕對是我這輩子不想再度經歷的缺水記。
除了缺水,我們這天還受到不知名蚊蟲咬嗜,白天還沒感覺,晚上洗好澡後,每個人發現自己衣服拉起來,前胸後背布滿上百個咬過的紅點,產生的搔癢和濕悶的島嶼讓眾人整夜翻來覆去難以成眠。
下篇
.
這篇文章是我的專題「巴拿馬散記」中的一篇,想要瞭解更多歐卡在巴拿馬的生活請瀏覽巴拿馬散記,只要訂閱一次就終身可以閱讀專題上所有巴拿馬光怪陸離的文章(就是買一本書的概念)!也可選擇訂閱方格子Premium專案,每個月可以瀏覽包括歐卡更新的巴拿馬散記文章在內、各種分類的優質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