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這並不是一個爸媽對小孩的耳提面命,反而是我在餐廳看到一個年約8歲的小孩對他的爸媽所說的話。這狀況似乎見怪不怪,至少在我們家,逢年過時的閒話家常早就已經被遺棄許久。在這「團員」的日子,通常我們家會準備一整桌的辦桌料理,換得那些親戚口中單板且劃一的恭維。這樣的團員往往只有那幾分鐘的存在感,在餐桌上的話家常在我們家已經成了絕響。手上的螢幕為彼此創造了一個獨一無二的空間,他們抬頭是為了準備下一次的低頭,手機架空了在這家庭團圓飯下該有的連結。
有好幾次我都有一股感覺,如果我為所有在場的親戚製作1:1的人形立牌,把立牌上的臉換成手機或平板,這樣應該也能算是「全員到齊」吧?家庭之間應該有的對話溫度,我們將之寄託在網路平台上,而我們卻又很矛盾地希望透過這樣聯繫、增溫彼此的親密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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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旅行的時候習慣帶幾本書在身上,我特別喜歡在火車旁窗邊看書的感覺。然而,我不時可以看到在這種長途旅程的一家人,讓科技保母介入來安撫小孩在車程中滿溢的無聊感。2~7歲的小孩是我認為最需要透過自己的感官涉入來認知這個世界的階段,至少
發展心理學也是這麼說的;那些在火車上沒有手機、平板的小孩,我看著他們眼睛張得大大的看著窗外快速飛過的風景,好像愛麗絲剛步入魔法莊園時那樣好奇。
那望著窗邊的孩子一邊跳著一邊抓著他媽媽的衣袖興奮地說著。但他的媽媽看著「卡提諾狂新聞」,聲音大到我在另一排的窗邊都能聽到,見孩子抓著衣袖便說「對呀~真的好漂亮哦。」詭異的是,他的媽媽連抬頭的動作都沒有就直接這麼回應她的孩子。她的孩子還是依舊望著窗外,看到新奇的東西還是會抓著媽媽,而他媽媽的反應依舊是頭也不抬。
隨著時間過去,這孩子的媽媽的回應也愈來愈精簡,我甚至會說是單調、死板。一種敷衍的格式化應答句。
小孩第一個學習社交的地方便是家庭;更確切的說,在與家庭成員間的互動給予他們安全感,讓他們在往後的學習生涯不會害怕與其他小孩互動、玩耍、交朋友。特別是在孩子遭受情緒打擊,憤怒、難過、痛哭,這時候家庭能給予的幫助是陪伴、同理心的關懷;也許孩子仍然無法辨識這些情緒,但是他們能知道一件事,在需要幫助時家庭會是他們的避風港。
發展心理學家尚皮亞傑(
Jean Piaget)描述2~7歲的孩子處於「
前運算階段」(
Preoperational);其中4~7歲之間的階段,這個階段的孩子變得非常好奇,問很多問題。孩子一方面透過這些問題建立與爸媽、家人之間的互動連結,一方面透過這些問題來認識這個世界。
這個階段,提供了認識自己、連結他人的機會。
但我看到的現況似乎偏離皮亞傑的理論頗遠。陪伴孩子的並不是爸媽,而是手機、平板充當科技保母;爸媽的角色從「陪伴者」、「關懷者」成為科技媒介的「提供者」、「購買者」。有了科技產品來做伴,除了手機壞了需要爸媽出錢修理,孩子又有甚麼理由需要回應父母呢?
車廂裡不再有孩子跟爸媽之間的打鬧,也不會再有因新事物而有的心靈觸動;我只聽到手指敲打螢幕鍵盤的聲音,雙眼呆滯地黏在手指游移間的畫面。從上車的那一刻到下車之間的車程,車內是如此安靜,到站時的列車廣播是唯一我聽見的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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