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文解字》篆文的考察（1/4)

篆書是漢字當中，年代最早的字體，廣義的篆書包括秦代以前所書寫使用的文字。因古代簡牘材質易於腐朽，不易保存，故秦以前的篆書，原始墨跡傳世甚少。所幸在紙張普及應用廣泛的時代，古文字透過描摹得以傳佈流傳，尤其紙張在青銅器或刻石等拓印的應用上，起了很大的作用。

青銅銘文因文字的安排範圍有其大小限制，青銅器中最多文字數量的『毛公鼎』，也才五百多字，若要大規模的認識篆書，唯有透過『說文解字』才能有系統的了解。漢‧許慎《說文解字‧敘》云：「倉頡之初作書，蓋依類象形，故謂之文。其後形聲相益即謂之字，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著於竹帛謂之書，書者，如也。」又如《爾雅‧釋器》云：「象謂之鵠，角謂之觷，犀謂之剒，木謂之剫，玉謂之雕。金謂之鏤，木謂之刻，骨謂之切，象謂之磋，玉謂之琢，石謂之磨。」

東漢許慎所撰寫的『說文解字』（簡稱『說文』）記載了秦代小篆的字形樣貌，是最早有系統的從形、音、義分析漢字的字書，歷代以來都有學者研究，尤其在清代，研究成果豐碩，知名有：段玉裁、桂馥、王筠、朱駿聲四大家影響學界甚巨。

我們知道『說文』成書距離秦代已有三百多年的時間，時間空間與材料等限制下，影響著漢人對「篆」的理解程度，三國魏『三體石經』的字形足以代表當時對篆書的認知與想像，從唐人的作品中可以看到它的影響，雖非先秦篆文字形原貌，但對篆書文化的傳承則與『說文解字』同樣具有重大貢獻。『說文』字體包含小篆、籀文、古文，對於古文字的考釋辯察字形分析等，有相當大的幫助，也一直是是文字學必學的科目之一。

『說文解字』分成五四〇個部首，收錄九三五三個字頭，重文一千一百六十三字。筆者原始的篆形考察主要以『陳氏一篆一行本說文解字』為主，過程中對照其他『說文』，發現不同版本間字形差異甚多，因此加擴大至十種說文版本。

『說文解字』常以大徐本（徐鉉）、小徐本（徐鍇）作為分別，俗稱的「小徐本」本次研究分別是「b小徐本」『校勘巾箱本說文繫傳』祁寯藻刻本與「d小徐本」『說文解字繫傳』四部叢刊影印的述古堂本二種。

大徐本則有：「e大徐本」『景宋本說文解字』景日本靜嘉堂藏宋本、續古逸叢書、「f大徐本」『說文解字』汪中藏丁晏跋宋刻元修本、「g大徐本」『仿北宋刻大字本說文解字』日本文政九年(一八二六)昌平校據汲古閣本重刊昌平叢書本、「h大徐本」『仿宋刻改中字本說文解字』嘉慶十二年(一八〇七)藤花榭本、「i大徐本」『仿宋小字本說文解字』嘉慶十四年(一八〇九)孫星衍本、「j大徐本」『陳氏一篆一行本說文解字』同治十二年(一八七三)陳昌治本共六種。

此外，清代段玉裁作注的『說文解字』，有經韻樓本、兩宜軒本(未見)，即「c段注本 」，最後「a北師大」即為北京師範大學所製作的說文小篆電腦字型。

表格右上角號碼為不五四〇部首編號，如：「090皮」。表格中內的字形有時並非本字，或用相關字或部件替代。「商周」為商周文字的簡稱，「秦簡」為等秦簡文字，部份以春秋戰國時期的文字或漢代簡牘文字代替。「蒼頡篇」為北京大學收藏的西漢竹書蒼頡篇。特別說明「a北師」係北京師範大學的說文解字，因為是現代電腦字型，與古代說文學無歷史傳承關係，故僅列出字形對照，不特別作討論。以下十種說文分別以英文a至j編號：

我們採用了十種『說文解字』的版本作為考察內容。結構雖然接近，但字形姿態各有不同經常就有十種，反而要有完全一致的字形比較少，如：「气」、「八」、「釆」、「走」、「步」、「辵」、「彳」、「廴」、「㢟」、「行」、「句」、「丩」、「丮」、「習」、「羽」、「刀」、「刃」、「豈」、「豊」、「鬯」、「入」、「㫗」、「嗇」、「弟」、「才」、「之」、「出」、「月」、「有」、「朙」、「夕」、「齊」、「米」、「耑」、「疒」、「白」、「㡀」、「黹」、「人」、「匕」、「从」、「北」、「丘」、「衣」、「舟」、「欠」、「㳄」、「旡」、「鬼」、「甶」、「𤉡」、「犬」、「黑」、「囪」、「大」、「㚔」、「夰」、「亣」、「夫」、「囟」、「心」、「𡿨」、「谷」、「仌」、「雨」、「燕」、「鹵」、「戶」、「門」、「曲」、「甾」、「瓦」、「虫」、「龜」、「黽」、「卵」、「力」、「金」、「勺」、「斗」、「矛」、「亞」等字，部份以表格，列示如下：

經考察，風貌接近或構形相同的的字例如：「上」、「癶」、「此」、「牙」、「疋」、「龠」、「𧮫」、「卅」、「異」、「䢅」、「鬲」、「䰜」、「畫」、「皮」、「㼱」、「眉」、「鼻」、「鳥」、「烏」、「幺」、「𢆶」、「冎」、「豐」、「倉」、「矢」、「高」、「𩫖」、「京」、「亯」、「畗」、「㐭」、「來」、「臼」、「尗」、「宮」、「呂」、「襾」、「帛」、「𦣻」、「面」、「髟」、「長」、「而」、「夭」、「亢」、「泉」、「非」、「幵」、「几」、「厽」等字，部份以表格列示如下：

前一段，我們闡釋了十種說文部首構形上的差異，然而，我們也發現了即使是同一種版本中，前、中、後的構形也不盡相同。接著將以「e大徐」、「f大徐」、「g大徐」、「j大徐」四種說文部首作為說明。四種當中包含了二種較早的宋本說文，以及日本文政九年本，以及陳氏一篆一字一行本，具有最古與流通性的選擇考量。

表格中除四種說文前中後的字形之外，也增加「b小徐」「」與「偏旁字源」以及「汗簡古文」。「汗簡古文」即「汗簡古文偏旁五百四十部」收錄於清．吳照南所撰《說文字原考略》「偏旁字源」即「說文偏旁字源」是宋代高僧夢英所作。兩種內容一併放入表格中，可作為宋人、清人對於篆形的理解程度。

此外，四種說文版本的考察中，表格各會列出三種部首構形，由左至右為「前、中、後」，有可能三種篆形結構都相同，例如：「j大徐」的「皮」字，也可能前中後都不相同，如「e大徐」的「齊」字。「前」指的是『說文解字』本文之前的目錄部首字形「中」指的是本文內的字形，「後」指的是本文後部首目錄字形。

四種說文前、中、後三個字形不同的字例相當多，例如：「走」、「牙」、「夕」、「齊」、「鹵」、「亞」等字。

其餘還有：「小」、「八」、「釆」、「走」、「步」、「辵」、「彳」、「行」、「牙」、「句」、「丩」、「言」、「𠬜」、「革」、「鬲」、「爪」、「丮」、「𠘧」、「放」、「肉」、「乃」、「壴」、「豊」、「豐」、「鬯」、「入」、「才」、「之」、「出」、「月」、「有」、「朙」、「夕」、「齊」、「黹」、「人」、「尾」、「履」、「儿」、「𠑹」、「先」、「見」、「欠」、「㳄」、「旡」、「色」、「𠨍」、「辟」、「甶」、「豸」、「𤉡」、「能」、「熊」、「夨」、「亢」、「夲」、「瀕」、「泉」、「灥」、「谷」、「雨」、「雲」、「鹵」、「鹽」、「戶」、「氐」、「虫」、「男」、「力」、「勺」、「斗」、「亞」、「七」、「巴」、「庚」、「子」、「寅」、「卯」、「酉」、「酋」、「戌」、「亥」等字。依序列表如下（僅摘錄部份字例圖版）：

四種說文前、中、後三個字形相同的並不多，例如：

其餘尚有「气」、「皮」、「鬼」、「夫」、「非」、「矛」等字。依序列表如下：

同一個版本中，前、中、後各有不同的構形，從考察結果來看應該是普遍現象，不限定在某個版本中。

不包含規整化，單純論構形正確數量最高是二〇四種，分別是「e大徐」與「g大徐」，為『景宋本說文解字』與『仿北宋刻大字本說文解字』。而「c段注」正確部首僅有一七八種，是十種說文版本中數量最少，而且規整化數量最高，有一六八種。數據跡象中可以知道段氏個人理念的修改篆形的比例是相當高的（規整化）。

從數據也可看出，構形錯誤的數量約在七〇至七四之間，各版本差距有限。篆形是否「規整化（美化）」則是影響最後統計比例最大的因素。越早的說文版本其構形不一定越正確，但在規整化的比例上是少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