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傳奇：王莽之死】

新莽地皇四年，群雄並起。
老字號大品牌的赤眉軍，已然是關東一霸。

荊州綠林軍也算是經營多年，並在舂陵劉氏的協助之下，不只迅速壯大，連戰皆捷，還搶先立了第一個劉姓天子。
雍州隗囂趁勢而起，以漢高祖劉邦之臣為旗號，也準備分一杯羹。

就在三大勢力紛紛向關中前進之時，長安東南第一的武關，被門口的縣城百姓反叛給攻破了。
門口的析縣人鄧曄，說服了領有協防武關數千人軍隊的縣宰，一口氣把析縣跟旁邊的丹水縣都拿下。

孤掌難鳴的武關都尉，當下選擇了投降。

鄧曄自稱輔漢左將軍，繼續攻下湖縣。
光說湖縣可能有點難釐清。

其實就像析縣跟丹水縣支援著武關守備，湖縣，則是函谷關的腹地。

鄧曄不思直入長安，選擇先取函谷關，自然有他的道理在。
這時候，所有叛亂的人都已經有共識：「天下將重歸劉家。」

不姓劉的，就是拚一個誰能當上第一輔政。
問題在於：誰才是劉家真命天子？

為什麼隗囂不直接奉綠林更始為帝？
為什麼鄧曄先取武關，後佔函谷。

原因都是一樣的。

除了更始帝劉玄，還有另一個劉姓天子，在昆陽之戰後出現了。
不是劉盆子啦，時候未到。

還記得，劉秀當時先是掃蕩豫州，又從豫州拉了一大票人馬，來打贏昆陽之戰嗎？
劉秀的這個動作，造成了新的影響：豫州財貨基本不失，但士兵大量的減少了。

完全就是一塊上好的肥肉。

但那是一個戰亂年代，才一個多月的時間，能夠知道這裡是發家寶地的人可不多。
劉秀本人被軟禁。
但他的手下敗將，跟在他屁股後面收復豫州的新朝老將嚴尤，就知之甚詳了。

昆陽大敗，領軍的王邑逃回去，王莽還可以原諒他。
而本是以待罪立功之身參戰的嚴尤等人，哪還敢踏入關中半步。

這時，西漢鍾武侯劉望看局勢不錯，起兵打下了汝南。
嚴尤略一思索，就前去投靠了劉望。

嚴尤有勇有謀，更為劉望帶來了發大財的情報。
八月，劉望直接也一個皇袍加身，自稱天子，並封嚴尤為大司馬。

劉望這一支勢力，目標便是洛陽城。
打下洛陽，再過函谷，先入關中取王莽性命者，才有資格說自己是真命天子可不是嗎？

卻說隗囂聲勢浩大，但畢竟被擋在安定。
可鄧曄拿下長安兩大東關，那是有十足本錢跟兩天子談買賣了。

就算更始帝是個笨蛋，他身邊也滿是權謀者。
而嚴尤在這方面就零分啦，要是他會這些，今天他就是回去當王莽大司馬，而不是劉望大司馬了。

這邊廂，大家秤斤論兩談得火熱。
而待宰的王莽，可是憂愁得不得了。

王莽的親信崔發又出來了：「春秋左氏傳說，國有大災，哭就對了。哭完了，就會笑了。」
三國演義的劉備這麼愛哭，一定是關羽教的啦。

王莽還真的去哭了，設壇祭天，哭得一個死去活來。
說我多麼認真勤懇，就算我有不是，你打個雷劈死我好啦，何必讓這些盜賊傷害我可愛無辜的百姓呢？

這就跟「中華民國要滅亡啦」一樣。
喊十次不過是狼來了。

喊第一次還真的是會讓憂國憂民的群眾站起來的。
王莽政府就在長安天龍人中，找出了五千多個，哭得很厲害，或者是能把王莽祭天文背起來的愛國志士。

有了義勇軍，王莽立刻指派了九名將軍，號稱九虎將。
當然不是要這五千個愛國志士去送死啦，王莽還調動了禁軍北軍數萬人上陣。

為了避免正規軍作戰不力，王老闆扣押了大家的家屬。
但是禁軍早有謠傳，說皇宮內尚有黃金六十萬斤以上。
然後王莽只給了九虎士官們一人四千錢。

黃金一斤直萬錢。
兩斤就可以給五個士官。
兩萬斤就可以給五萬個人。

林北打生打死保衛你的生命財產，你只願意拿出這麼一喵喵？

出征的九虎大軍，根本就沒半點鬥志。
雖然趁著鄧曄還沒談妥買賣之際出動，結果也只是被打一個人仰馬翻而已。

其實從鄧曄之前的舉動，就能看出他的兵法不差。
這次，他更是以右將軍于匡架設弩弓陣地迎擊，自己帶領大軍繞從九虎後方突襲。

繞到後方說來簡單，鄧曄的大軍可是有兩萬人之多。

當時九虎停在華陰一帶，佔據隘口跟于匡作戰……什麼鬼意思？潼關啦。
潼關是漢獻帝時代建築，但此處有地利則是不爭的事實。

北有黃河，南有秦嶺，鄧曄是要怎麼飛到後面？
後來徐晃是繞從北方渡河，但鄧曄選擇了南出。

「鄧曄將二萬餘人從閿鄉南出棗街、作姑，破其一部，北出九虎後擊之。」

康熙字典說，作姑不是地名，而是「邪道所出」的意思。
在這個解釋下，你就可以看出，鄧曄不是循一個正常的路線進軍。

而是登上秦嶺，繞過華山……這難度只怕不下鄧艾行陰平古道破蜀。

也不知兩萬兵卒最後到了幾人，但鄧曄終究是打贏了這漂亮的一仗。
如此兵行險著，根本梭哈的行為，也表明了鄧曄已經找到買家。

否則他完全應該力守，保持實力才對。

鄧曄的主子，就決定是更始帝了！
武關大門先函谷一步敞開，迎進了更始帝的綠林「大軍」。

兩千人。

西屏大將軍申屠建、丞相司直李松帶來的，只有兩千。

綠林的主力，由定國公王匡北上前往洛陽去了。
跟劉望的部隊進行互相牽制。

非常有趣的是，洛陽新朝守將，也叫王匡。
劉望的部隊到底是要打王匡還是王匡？

天曉得。

我們只知道，九虎剩下三虎，退入了華陰的京師倉。
這是一個專門儲存關東運往長安的大型糧倉。

後來董卓也蓋過一個，在長安西邊，叫做郿塢。
這玩意當然不是個倉庫而已，同時也是一個小型城池，攻守要塞。

鄧曄本以為會有大批援軍到來，卻只有區區兩千。
這個新莽時代四行倉庫之戰，頓時陷入了僵局。

同盟另有算計，鄧曄也不含糊。另外派出了一支小隊，以王憲為首，北渡渭水，進入左馮翊地界開始進行勸誘工作。
李松很快就發現了，照辦煮碗，同樣派出偏軍，打算搶先進入長安。

鄧曄不搶這個首功，就足以證明奇襲九虎，讓他元氣大傷。
畢竟用膝蓋想也知道，想入長安，仍是一場惡戰！

李松的偏軍果然陷入苦戰，而鄧曄的小隊則是把整個三輔炒得熱火朝天。
這各懷鬼胎的兩人，在檯面上討論卻是：「我們連京師倉都打不下來，看來應該在這邊準備攻城器具，等更始帝大軍開到，再進攻長安。」

大家心裡想的，都是自己的「分靈體」能否完成任務。

不過，你二位可能忘了我漢高祖上將軍？
天水隗氏突破安定城，大軍直取長安來啦！

地方部隊潰散。
禁軍出城大敗。

每次這個時候，皇帝就只剩一招了：「把犯人放出來！」

不過身為一個儒家神鬼皇帝，王莽的五四三比較多。
他殺了野豬，跟囚徒們歃血為盟：「敢背叛新朝的，祖靈會找你們算帳！」

原文是「社鬼」，一般解釋為土地神。
不過我覺得天子傳奇開周篇，紂王召喚的祖靈帝魂更貼切的感覺。

囚徒們一擁而出，只見更始將軍史諶帶兵衝上渭橋……
新朝最後的部隊一哄而散。

史諶都傻了。

不過打仗的重點從來不是兵刃相交，眼看新軍全無抵抗，史諶的部隊立刻展開了劫掠。
長安城外有什麼好搶的？
有王莽的親族陵墓好搶。

十月的第一天，更始軍終於攻破了都門，進入長安。

王莽最後的大司馬王邑帶兵將迎戰，堪堪將叛軍擋在城門左近。
日落之前，城內的大官富豪，都已奔逃。

到了第二天，城中的少年怕戰亂蔓延，累及無辜，便主動開始放火，幫助叛軍。
火勢很快延燒到皇宮掖庭，王莽避入宣室前殿。

宮中的奴僕婢女慌張得不知如何是好，王莽卻叫天文郎測定方位，自己按北斗七星位坐定：「我的皇位，是上天所賜。這些叛賊能拿我怎樣！」

第三天，宮內僅剩的群臣不管老王莽如何硬氣，扛了他就逃跑。
大夥從西邊的白虎門離開皇宮，王莽上了馬車，往漸臺而去，希望靠著那邊的人工池地利，還能阻擋一陣。

這時，王莽身邊還有一千多人。

而在城中作戰的王邑，再也扛不住如潮水般湧入，不知是哪一方哪一派的叛軍，只能同樣退往漸臺。
王邑才抵達，就看見自己的兒子正要拋棄衣冠逃跑。
「混帳東西，給我回來！我們跟皇上共生死！」

城中守軍失了領袖，已是待宰羔羊。
叛軍殺入皇宮，遍尋不著王莽，正要大開殺戒，才得知王莽去向。

不需指揮，所有長安城中叛軍，都開始往漸臺移動。

財寶能放進口袋的，有限。
取下王莽人頭，才是富貴無窮。

王莽剩餘的護衛在漸臺上以弓弩反擊，但箭矢有限，敵軍卻是無窮無盡。
大軍終於衝入了漸臺，逢人就殺。

一個名叫杜吳的小兵，首先發現了王莽，一刀便了結了這個新朝皇帝傳奇的一生。
杜吳開開心心的取下王莽身上的皇帝絲帶，才走出去沒多久，就碰上了校尉公賓就。

杜吳正擔心被搶走功勞，公賓就卻問：「絲帶的主人呢？」
「室中西北陬間。」

杜吳連忙指了方向，一溜煙的跑了。
而公賓就帶兵趕去，確認是王莽屍體無誤，便斬下了王莽的首級。

當年項羽自刎，屍體被一分為五。
王莽的屍首，卻是數十人爭相搶奪。

恨嗎？

這些人的心中，恐怕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期待吧？

公賓就提了王莽首級出外，便去見他的頂頭上司：正是王憲。
最終拔得頭籌的，仍是鄧曄部隊。

混亂之中，王憲憑著王莽首級，自號大將軍，開始整頓收攏部隊。
三天後，李松跟鄧曄才抵達長安。

西屏大將軍申屠建也到了。

「西屏，你怎麼看？」

工於心計的申屠建，不能忍受主動權掌握在鄧曄一眾手裡，趁著鄧曄與王憲尚未會合，以王憲治軍不力，心懷不軌為名收斬。
並奪來王莽首級，送往宛城。

一眨眼，申屠建掌握了長安大權。

但他身邊沒有張良。
申屠建曾是王莽心腹崔發的下屬，此時挾怨報復，下令屠殺王莽要員。
加上王憲之死，讓整個長安，甚至三輔地區都不安了起來。

別忘了，左馮翊的縣城，都是王憲勸降的。

雖然王莽已死，但大家看看勢頭不對，立刻又展開了武裝堅守。
長安城大軍也不服申屠建指揮，無法平定三輔。

即使殺死了魔王，亂世的風，仍然沒有任何要平息的意思。

而被更始帝軟禁的劉秀，也將隨著這新的風波，再次回到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