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與人：徘徊在白玫瑰之下

雖然原生在中國東北，但以製造神秘香氛而聞名的玫瑰似乎在地中海東岸的文學和神話之中更為活躍，即使到了現代，大馬士革玫瑰（又稱土耳其玫瑰或突厥玫瑰）仍是自然療法者公認的頂級品種，用這種玫瑰製作的精油被認為是玫瑰精油中的極品，有「液體黃金」之稱。

那麼，到底是哪裡的人最早從大馬士革玫瑰上發現了玫瑰的芳香價值呢？

根據西方植物學界的說法，玫瑰油的起源源自波斯一位公主的婚禮。當時公主注意到水塘邊的一落玫瑰花瓣，因為在烈日的曝曬下滲出了玫瑰油，以致當天的婚禮被芳香環繞。

玫瑰的芳香在羅馬共和時期末期也很有名。據說，埃及托勒密王朝的末代女王克里奧佩托拉（俗稱的「埃及豔后」）就是試圖以「玫瑰的芳香」魅惑來自羅馬的將軍。只是，就結果來看，玫瑰的芳香並不足以讓女王保存埃及的主權，埃及最後還是亡於凱撒的義子屋大維之手，女王被迫以毒蛇終結性命。

其實，「香氣」很早就在地中海東部的黎凡特地區的貿易佔有一席之地，其起源可能比聖經中所說的耶穌誕生更早。聖經中所說的東方三賢者在耶穌誕生時贈與的乳香（一種含揮發性物質的樹脂）應該一直都是地中海東部非常流行的尊貴奢侈品。

香氣，雖是看不見也聽不到，但卻在古代的地中海世界中，低調地影響著人性與神性的交流與較勁。

在希臘神話中，玫瑰是愛與美之神維納斯的花，在一些傳說中，也用來象徵不可輕易告人的秘密。據說，英語「under the rose」一詞是源自拉丁文 （sub rosa)，而其典故可追溯到西元前五世紀的希波戰爭，所以，後來的古希臘人也會以頭戴玫瑰的方式表示對朋友的信任，古羅馬人如果看見宴席桌上放有玫瑰，即可領會會談的內容不可輕易外洩。

不過，玫瑰在不同的文化中有不同的意涵。在一些基督教的傳統中，玫瑰（的荊棘）往往象徵錯誤，所以，在德國，有些風俗會要求犯錯的人戴上玫瑰，以示懲戒。只是，被要求者若不願認錯，甚至還想要羞辱對方，大概就是會放在廁所裡了！（不過，德國也是民主國家，德國官員若收到民眾送的玫瑰，將其放在廁所裡，不知一般輿論會如何反應？）

當然，上述這種情形，看在愛惜玫瑰的文化中，想必是很心痛的。據說，今天的伊朗仍然流傳著「夜鶯與玫瑰」的說法。他們相信，夜鶯壓在玫瑰的刺上，是為了整夜歌唱，促成玫瑰的綻放。

至於，夜營為何要整夜歌唱呢？

羅馬尼亞關於「夜鶯與玫瑰」透露了一點端倪。在他們的傳說中在，王子最早是生在玫瑰樹上的，但是後來因為人間事，捲入了各種戰亂和爭端，很想回到嬰兒時期的平靜。但這願望唯有在夜鶯的歌唱中才能實現，沒有夜鶯的獻唱，原來是玫瑰花的王子將永遠無法回到玫瑰樹，重享安靜與和平。

在這故事中，玫瑰似乎成了和平與靜心的象徵，與紅玫瑰的形象大不相同 。至於是什麼顏色呢？由於在園藝界，玫瑰的主色是紅色與黃色，而這則傳説中的形象既與一般紅玫瑰的熱情大膽不同，我們大約可以猜這位羅馬尼亞王子原來是「黃玫瑰」的化身吧！

較之西歐，玫瑰在東歐傳說中似乎更常以「黃色」或「白色」出現，象徵的意義也似乎偏向「平和」，其中，在一些伊斯蘭的傳說中，白玫瑰是因為穆罕默德的汗水（或淚水）而盛開的，這也讓白玫瑰在伊斯蘭世界別具意義。

然而，遠的不說，為何在二次大戰以後，地中海東部以至於波斯中亞會頻頻成為衝突的引爆點呢？

如果只將討論侷限在基督教與伊斯蘭教的衝突，可能太過簡略，而要深入探討的話就不得不考慮其中包含這些地區的人民對以英美資本主義價值觀的反抗。

英美的資本主義勢力在西元十六世紀開始不斷擴張，除了造成傳統的歐亞絲路貿易沒落外，更因為英美國家企圖借資本力量將勢力延伸到這些傳統的貿易地區而打亂了許多當地的傳統文化價值觀。

先不論其中牽扯出來的是是非非、光看二次大戰以後的發展，英美的介入不僅無法平息戰亂，往往還造成其盟友深陷各種矛盾、進退失據。從這點看，伊朗從西元1979年伊斯蘭革命後就對英美政府過度介入中東事務持反對立場，或許有其更深刻的文化背景，而非（當初英美所報導的）因宗教狂熱所致。

當然，另外一個更值得思考的問題是：西元1979年的伊朗人為何會選擇揚棄持續西化，轉而回頭擁抱代表傳統伊斯蘭價值的何梅尼？

這同樣也不是一個可以由外人可以輕易回答的問題，不過，我們或許可以先試著理解伊朗在伊斯蘭世界的獨特地位。

首先，伊朗的伊斯蘭信徒多屬於什葉派，而他們與遜尼派分道揚鑣是在穆罕默德去世後不久就開始了，所以雖然他們都以穆罕摩德為先知，但對很多教義的看法都不盡相同。甚至，由於什葉派的穆斯林相信，他們最初的領導人阿里在哈里發的繼承上受了委屈，所以他們的信徒一方面傾向於認為自己是被有權勢者和不義者壓迫的人，另一方面也傾向於在內部發展並接受多元觀點，這除了讓他們的宗教觀點更傾向「自由意志論」而非「命定論」外，也有很多教義是在討論如何指導信眾面對被壓迫的處境。

不過，在傳統上，什葉派的領袖是精神上的導師，所以什葉派後來的發展在伊朗以外的地區發展也十分鬆散，並不特別組織化，對許多人而言甚至純粹是一種精神上的偏好。

另外，因為什葉派的影響，所以，波斯出了很多脫俗而有神秘傾向的詩人，比如說，十三世紀的魯米（Rumi）就是代表。魯米的詩作甚豐，其中有很多頗具禪意，只是更多對心靈之愛的歌頌，這讓他的詩歌在二十世紀末的新世紀（New Age）運動中受到許多讀者的喜愛，並意外成為許多西方人的心靈導師。

最後，一起來欣賞魯米的詩（unfolding the rose），雖然沒有說是什麼顏色的玫瑰，但是感覺上沈靜的白玫瑰比紅玫瑰更適合當主角，不知各位同意嗎？

Unfolding The Rose
Attributed to Jalaluddin Rumi

It is only a tiny rosebud,
A flower of God's design;
But I cannot unfold the petals
With these clumsy hands of mine.

The secret of unfolding flowers
Is not known to such as I.
GOD opens this flower so sweetly.
Then in my hands they die.

If I cannot unfold a rosebud,
This flower of God's design,
Then how can I have the wisdom
To unfold this life of mine?

So I'll trust in Him for leading
Each moment of my day.
I will look to Him for His guidance
Each step of the pilgrim way.

The pathway that lies before me,
Only my Heavenly Father knows.
I'll trust Him to unfold the moments,
Just as He unfolds the ro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