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故事系列,我將自己經歷過的個案改編分享,提供一個聽故事外,一起動腦思考:「如果是我,我會怎麼做?」的機會,重點不在標準答案,而在反思、腦力激盪的過程,答案也絕對不會只有一個,重點是找出你自己的風格、持續找到雙贏的服務模式。
- 故事主題:求職絕不能妥協的事─談身障就業的勞動條件
唐小鴨,男生,智能障礙輕度
首先,會取名唐小鴨,是因為他講話很沙啞、音量不大,身高155公分、體重只有40公斤,非常瘦小。高中導師說他很認真又盡責,只是在與人互動時比較被動、退縮,除此之外,並沒有情緒或行為的問題,可說是相當乖巧的好孩子。
唐小鴨的父母親由於忙著工作,所以平時唐小鴨都自己在家看電視,父母擔心他自己出門會發生危險,也沒有打算讓他學習交通工具。如果未來要工作,因為媽媽的工作比較彈性,可以幫忙載他,所以即便我鼓勵唐小鴨走出家門,像是騎車、社區參與...等,他還是選擇待在家裡。
Cary O.S.
也是,身為父母都會擔心孩子的安全,家庭支持更是就業過程中最重要的一環,而這個階段很重要的一件事是透過不同的對話,引發唐小鴨和家長想走出去的動機。
【職重服務】
陪他找工作的過程中,其實有陸續給他一些小任務挑戰,希望讓他感受到自己距離「工作」還有一些不足,藉此激發他有想要「改變自己」的念頭,但我也是小心翼翼的、害怕過分強制的要求,因為我知道「外在要求」的力量假如太強,就算達成我的目的,但這類外在的動機都不太能長久,所以我還是定期的、適時的等唐小鴨自己跟上腳步來。
Cary O.S.
其實很怕遇到「很被動」的個案,但仍要提醒自己別太過強勢,要把自主權留給唐小鴨。
【服務歷程】
好不容易,在經歷了無數次的找職缺、討論、改履歷、投履歷...等過程後,終於有一家公司回覆我們,願意給唐小鴨面試的機會,天啊!我幾乎覺得自己要比唐小鴨還要開心了,所以我欣喜若狂的陪著唐小鴨、還有他的母親前往下一道關卡:「面試」
※為什麼是由「職管員」陪他去面試呢,剛好面試的時間就服員無法前往,所以我一起陪著他去找工作。
<職缺內容介紹>
唐小鴨應徵的是「包裝作業員」的工作,負責現場的產品組裝、檢驗、包裝出貨等,公司規模約50人,唐小鴨、媽媽和我三個人準時抵達了面試地點,出來接待我們的是公司的老闆娘,老闆看上去給人一種「上流社會」的感覺,除了穿著華麗外,手上還戴著精美的玉鐲及高貴的項鍊。一陣簡單的寒暄後,老闆娘先讓我們透過監視器畫面了解現場的工作狀況,能清楚的看到畫面中的生產線設備,以及正忙著組裝、包裝五金商品的作業員們,整體看起來,工作環境還算整齊有秩序。
<面試的過程>
首先,老闆娘先問唐小鴨,會不會說台語,唐小鴨大聲說:「我會!」,而針對接下來的幾個問題,唐小鴨都大聲回答,表現出很積極的樣子,最後,老闆娘終於點點頭,表達願意讓唐小鴨試看看的態度。於是,老闆娘直接明白的詢問期望待遇,眼看唐小鴨和媽媽都不發一語,我趕緊接著說:為了保障雙方的權益,我們期待基本工資就好!
只見老闆娘面無表情地接著說,因為生產線要講求速度,不確定唐小鴨能否跟得上,如果換算基本工資及工作天數,建議先試做半天看看,這樣薪資可能會有所不同,我們能接受嗎?我轉頭看了下唐小鴨和媽媽,他們向我點頭表示同意,於是我就代表她們回說:「好!那不然就先工作半天,所以薪資是法令規定的時薪*4小時嗎?」
沒想到,老闆娘這時臉色有點改變,用著有點強硬的語氣說:「這我做不到喔!如果一樣是基本工資,那我怎麼跟其他人交代呢?他(指著唐小鴨)的話我最多半天只能給400元,還會另外免費供應午餐,如果你們不能接受的話,那今天的面試就先到這邊,聽到這裡,我先是向老闆娘表示感謝願意給我們面試的機會,但待遇的部分仍重申按照基本工資,是維護雙方權益的底線。
頓時之間,氣氛突然有點僵住,老闆娘說,她每個月都捐很多錢給慈善機構,是基本工資的數十倍以上,但她重視的是這個員工能帶來的效益,這是原則問題。說著說著,更進一步指出,就是因為平常有在布施的習慣,才會願意給這個孩子機會,像現在很多學生為了求得實習的機會,就算沒有薪水都願意爭取,先求有、再求好,要好好珍惜難得的機會才是。最後,老闆娘說了一句:「我看妳應該是還沒為人母親,不懂照顧孩子的辛苦吧!」,這個孩子的媽媽這個辛苦的照顧孩子、為了讓孩子能走出社會所付出的辛勞,是像妳這樣平常只坐辦公室的人無法理解的。
此時,媽媽終於說話了!媽媽說:「好,我們不計較薪資,只要您願意給我們工作機會,我們感恩就來不及了,何來要求薪資的立場呢?」,我一聽之下馬上就傻住了,更讓我驚訝的是,媽媽接下來選擇站在老闆娘那邊,一起評論我「堅持要遵守勞基法」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言論。而我,就在沉默不語的數分鐘後,決定起身離開,並告訴她們,如果你們堅持以非法的勞動條件僱用,那我就先離開,由你們自己談勞動條件,但後續政府單位的就業支持協助,我們可能需要再討論合作方式了。
Cary O.S.
我站在門外等老闆娘和媽媽談定勞動條件後,在離開前我還是向媽媽說明勞動法令的重要性,我也明白表示,這是對於孩子基本權益的保障,希望媽媽不要忽視了孩子應有的權益,唐小鴨的能力其實可以勝任一般的職場,只是需要時間找到更適合的職缺。媽媽對我點點頭表示會再考慮,看著媽媽眼裡的無奈,面對於工作機會及勞動條件兩方面的取捨,我請媽媽和唐小鴨都要謹慎思考,我帶著心疼著媽媽及唐小鴨的處境、還有內心的微微難過,離開了面試現場...。
<最重要的決定>當天晚上,媽媽傳訊息告訴我,幾經思考及和其他家人討論過後,還是決定放棄這份工作機會了,我很開心媽媽做了這個決定,我們再繼續一起努力跟唐小鴨找工作吧!失敗沒關係,只要不放棄,一定都有希望。
Cary O.S.
其實,這次的陪同面試讓我真很挫折,也深刻明白協助身障就業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而要找到願意僱用給機會的職場,又要讓身障孩子維持/提升工作動機、培養好的工作態度,更是要不斷努力再努力的挑戰!在此,向每一位還在為身障就業努力的工作夥伴們,致上最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