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命中註定嗎?」
不相信。
通常是這樣的,對自己嚴厲慣了,怕信了命運,不努力就有了冠冕堂皇的藉口,但也些事,或許就是天註定,不適合的人就不該硬要在一起,而該要相遇的怎麼樣都要遇見的。
冬天來臨,台灣的冬天,不會有銀白色的世界,反倒是紅通通的草莓季。
草莓,幾乎是快樂的元素,單吃,整顆無子,一顆一口塞,滿嘴就是酸甜滿足;搭配,成就了繽紛多樣的甜點,從大福到蛋糕,果醬甜餡到裝飾盛盤,或許有的人愛有的人不愛,但少有人對草莓是陌生的。
星期一的晚上,依舊匆促忙碌的仁愛路,來往的車燈只能讓這個街口的夜晚,亮到不能更亮。馬路旁停了輛藍色的發財車上,車上是一個個透明塑膠盒裝的草莓,一盒目測8入,草莓很大,有幾個倒有點像是被揍到腫成豬頭一樣的不規則形狀。我好久沒吃草莓了,其實某部分嘴笨,草莓不就是那個味道,不然還有什麼?但或許太久沒吃,竟有點心癢嘴饞,難得動心,要不買一盒吧,我心裡這麼想,這時又想起另一個聲音,要吃倒不如去家樂福或全聯買,搞不好這裡的老闆會亂喊價,我又不熟草莓,到時候買了一個超不合理的價格,我不想當盤子。紅燈轉綠燈,車陣與行人如身體的血液在血管裡規律流動著,路過發財車時,聽見老闆親切的與每位經過他的行人問好,我像他點點了頭,瞥了一眼,果然沒標價,天知道一盒會開多少價,然後我就跌倒了。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就在我走下了人行道,右腳尖才要觸地,接著一拐,一陣喀拉聲在右腳踝發出,頓時,右腳就像是軟綿的毛巾一樣,然後又摔向了左邊,左膝蓋大力撞上了斑馬線前方的金屬水溝蓋,手掌一趴,完全是跌個狗吃屎的姿勢。
身後傳來了「小姐、小姐,妳沒事吧?」,發財車老闆向我遞了他的手臂,我趕緊地站了起來,一陣疼痛從右腳踝與左膝傳上,幾乎沒辦法撐地,但又實在太丟臉了,急忙謝過後,忍著痛,用最快的速度過馬路。心裡頭又一個聲音,難道是天注定,不應該懷疑人家會亂開價,居然馬上遭天譴,而且還這麼剛好就在草莓車旁邊,如果當時選擇買了那一盒草莓,或許就不會跌倒了吧,就像他不願我離開似的,但真的好丟臉,實在不想回去面對老闆,而且草莓味道不就是那樣嗎?所以最後也還是沒有買。
接下來幾天,膝蓋擦破皮倒是沒什麼,腳踝倒時不時提醒著我沒買草莓,到底是什麼神奇的力量綁著我們之間,每走一步,每覺得怪一次,就著提醒我,像分手後的情人,睹物思人,幕景傷情,我卻是荒謬地與草莓結下不解之緣,但不就是草莓,味道不就是那樣嗎?
沒想到,週末回家看父母,媽媽興奮地跟我說今早向人買了兩盒大湖產地直送的草莓。
「那盒裡面,每顆多麼艷紅飽滿,新鮮的不得了,我這一個不愛吃草莓的人都覺好好吃。」
不是吧,莫非真的是天注定?家裡幾百年沒出現過草莓了。今年要是沒吃到,恐怕草莓不會輕易放走我。回到家,馬上洗了一顆來吃,洗著洗著,回想著這之間的波折,突然對眼前這一刻有點敬畏,生命其實也就是將這許多小小的片刻,慎重對待,儀式感,是我們還不願糊裡糊塗過日子的堅持,於是,我們的生活有了故事,心裡有了回憶,平凡裡有了立體感。
整顆塞在嘴裡,先是草莓表面那一顆顆立體的紋路街處著上顎與舌頭,接著在口腔中碾碎。
「嗯,果然就是草莓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