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讓自己看起來可口,就把自己打扮成草莓蛋糕。」他是這麼被教導的。我分不清這一口咬下去,過於甜膩的味道是來自於添加的糖漿還是草莓本身的味道。我所愛上的,是他,還是他扮成的草莓蛋糕。化學的產物,社會的想像,滿足他人期待。
那抹濃厚蓬勃的鮮奶油,淹沒草莓。我趴在蛋糕上,像一頭豬,鼻頭在化學之海中探索,探索屬於他真正的味道。於是,我沾滿了奶油,聞起來像是草莓蛋糕。
我成為草莓蛋糕。
草莓蛋糕過於甜膩,加點橙子的酸味如何?我在蛋糕間塗了橙醬,酸味、反抗。即便是為了迎合他人的期待,我也要讓人感受到藏在甜膩中的苦酸味。享受他、和他一口咬下去,酸甜交織,眉頭被舌尖炸開的酸味擠壓,皺得能夾死幾隻蚊子的表情。
酸過頭是一種苦,就如性交時突然被勒住脖子那般。前一刻還在享受,下一刻生死陷入危機。
酸是一種提醒,提醒草莓蛋糕的甜膩不是理所當然,就和我加入的橙醬一樣,是特意經營與偽裝的。
他,和我,日復一日,攪拌蛋黃、牛奶與麵粉,倒入模具,放入烤箱。高溫烘烤後,塗上橙醬,接合兩曾蛋糕,用鮮奶油掩蓋整顆蛋糕,最後放上數顆草莓裝飾。
菜刀劃開,屬於他的分,屬於我的份,他的草莓偽裝,我的柳橙偽裝。
我們支解、切割、分贓我們所做的蛋糕,餵食彼此,抹去沾染在嘴角的鮮奶油,吞噬我們所建立起的一切。
代謝、沖入馬桶。直到第二天太陽升起,直到迴圈的盡頭。
會有盡頭嗎?我們製造了什麼不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不是無止盡的迴圈,因為我們孕育了倦怠。倦怠什麼?永遠的甜膩、苦酸,耗費生命去維持的偽裝與生活。在迴圈中不知不決消磨的生命。
醒來了,我們想起來,我們當初在一起,是為了成就不朽。
醒來了,我們沒有成就不朽,我們成就了消磨。
蛋糕上的裝飾與化學合成的味道掩蓋不了對真實的匱乏。
走吧,這一刀,最後一刀,切開後,迴圈看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