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碟家家酒漫畫62話｜故事結構及角色分析——延續至今的情報戰
間諜家家酒漫畫於2019年在集英社旗下網站【少年ジャンプ+】開始連載，目前該漫畫提供首次及最新篇章的免費閱讀。自2022年4月起播映動畫，在全球掀起極高的討論度。本文將透過間諜家家酒漫畫62話，依序從劇情結構分析，講解上中下篇的故事核心，繼而解析主角黃昏的個性。
前言
5月16日間諜家家酒漫畫公開第62話的最後篇，相較於前期的故事，62話不僅提供相當豐富的人物設定及背景，同時運用短短三篇的篇幅說出十分精彩的故事，甚至還有前後呼應。因此，希望透過62話的結構分析，說明故事核心，並且剖析主角「黃昏」的性格。
絕對有漫畫劇情暴雷，還請斟酌閱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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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結構
「三幕劇」是常見的故事模板，在許多好萊塢電影中都能看見其影子。不僅能夠幫助編劇（作者）撰寫出吸引人的故事，也提供閱聽者（讀者）解析故事的道具。三幕劇即一個故事要有「觸發（開頭）、衝突、解決（結尾）」這三幕。（註2）
在62話的過去故事之中，恰好可以套用三幕劇的模板。以下為個人劃分：
- 觸發：兒時黃昏與朋友的軍事模擬遊戲，展現黃昏（及小朋友們）對戰爭的美好想像與軍人的嚮往，還有對東國的仇視。然而黃昏的表現與父親的期望背道而馳。透過黃昏與父親的對話，得知大人們對戰爭的看法，他們大多認為「沒有戰爭」、「現在很和平」等等。而黃昏與賣可樂餅的阿姨談論東國人之後，迎來第一個衝突。
- 第一個衝突：戰爭的來臨，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再加上黃昏對父親的說謊而產生的罪惡感，以及父親的失蹤、好友的死亡，讓黃昏對戰爭的想像全然翻盤。
第二個衝突：母親的死亡（或失散）是黃昏從兵的最後引爆點，因為戰爭而失去一切，黃昏將滿腔無處可去的仇恨擺往東國。
第三個衝突（高潮）：此為黃昏過去故事的高潮，他在戰爭中遇見弗朗基。巧妙之處在於，不僅是遇到「東國敵人」，而且還是「有實質交流的東國人」。
第四個衝突：在戰場上受傷之餘，因為與弗朗基的相遇而感到迷惘。與此同時，遇到了「以為」已經死去的兒時好友。
第五個衝突：好不容易重逢的好友們卻因為一場無謀的戰爭死亡，鞏固了黃昏認為情報的重要性。 - 解決：黃昏得到「無知等於弱者」的結論，他認為無知者只能被國家、他者操弄意識。情報部門的人來招募黃昏，體認到情報重要性的黃昏，再加上早就沒人知道的真正名字，讓黃昏決定拋棄過去，加入情報部，成為間諜。（註3）
我認為62話的厲害之處不只於此，用放大鏡來看，把故事切得更碎，發現即便是上述的衝突之中，也都有三幕劇的結構。例如：黃昏與朋友玩軍事模擬遊戲（觸發）→父親與黃昏之間的爭執，以及黃昏對父親的說謊（衝突）→黃昏因為說謊產生的愧疚而想要回家（解決）；又如：雙親及好友的死亡（失散）決定加入戰爭（觸發）→遇見弗郎基、過去好友們（衝突）→好友們的死亡讓他產生對於「無知」跟「情報」的想法（解決）。
此外，把格局放大來看同樣可以套用。61話中安妮亞救了達米安，自己得到一枚雷電，而讓黃昏暈倒這件事情是觸發，整個過去故事包起來便是衝突，最後黃昏醒來的部分則是解決。
註3：此為個人劃分，並非絕對。原文將黃昏的領悟分類在衝突五，思量許久後還是改放在解決。
故事核心
撇除結構的分析，單就純粹欣賞漫畫而言，有足夠的資訊讓人明白62話的過去故事在講黃昏選擇當間諜的過程。且因為他的經歷，對於「情報」有了嶄新的看法。因此，在過去故事的篇幅中，可以得知「情報與認知」是該篇的故事核心。核心又正好扣回黃昏成為「間諜」的原因，他在漫畫中曾說過，間諜最重要的就是「情報量」。
再把結構拿回來看，發現每個環節不只緊緊扣住核心問題，更是運用了兩大懸念以及弗朗基分享的實驗巧思，加強「情報」的重要性。
第一個懸念是「是否有戰爭」。黃昏跟朋友的視角中瞭解對戰爭的想像，同時藉由黃昏與父親的衝突，以及周遭大人們的態度，將孩子與大人的想法劃分成兩部分，前者是「參加戰爭，保衛國家，殺死東國人」，後者則是「現在沒有戰爭，以後也不會有戰爭」。很有趣的是，表示沒有戰爭的大人們，多半都是青壯年及中年人，在孩子們被叫去幫忙準備祭典時，有位老人反駁了他們的說法，說是不可以掉以輕心。這樣的安排可以推測出，兒時黃昏的時間線，戰爭至少暫緩了數餘年，只有經歷過的老人對此還保持戒心。
第二個懸念是「東國人是否都很邪惡」。黃昏跟朋友都想參加戰爭，一起擊敗東國人。在黃昏還沉浸在遊戲與夢想之中，父親的一巴掌硬生生將他拉回現實。父親質疑他有沒有「親眼」看見那些邪惡的東國人，黃昏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黃昏與賣可樂餅的阿姨對話中，得知阿姨有親戚在東國。兒時的黃昏還不太能瞭解阿姨口中的話，天真的童言童語說出「東國都是惡魔」，對比下一秒突然發生的空襲，不但以極大的衝擊摧毀黃昏對戰爭的想像，更是強化「東國是惡魔」之懸念。
戰爭爆發後，包含黃昏與親朋好友的失散（或死亡），他目睹的戰爭慘況，以及多年如臭水溝老鼠的生活，都持續在說明第一個懸念。決定從軍一舉把第二個懸念疊合，黃昏對東國人的敵視來到最高點，成為了殺無赦的軍人，踏在層層屍體上凝望著不曉得何時到來的希望。
兩個懸念的疊合，高潮處自然就在與弗朗基的初次相遇。與弗朗基的實際交流，讓黃昏對於「戰爭」的資訊感到懷疑之餘，也實際接觸到「惡魔般的東國敵人」。觸發高潮後，原先堅定不移黃昏感到迷惘，整體故事轉而處理「情報與認知」的核心議題。懷疑自己的認知是否正確的他，竟然又遇到了「以為」死亡的兒時玩伴。
此處的轉折加深「情報與認知」之概念，使得在好友真正的死亡時，黃昏在低潮中得出有關認知的結論：他明白「無知等於無力」，擁有的情報與資訊愈多，才有辦法成為強者。此時他才瞭解，自己在情報戰這方面輸得一蹋糊塗，導致這般結果。對情報的新想法促使他面對情報部門的招募時，選擇成為間諜。
如此緊密的劇情安排與結構，讓整篇故事表現得非常出色。再加上弗朗基分享的實驗，畫龍點睛的巧思讓故事核心更上升一個層次。弗朗基說該實驗可以看出人對暴力會產生排斥的情緒，但是加入情境後，有了暴力的正當性，反而會產生愉快的情緒。
這部分對照到過去篇章的核心「情報與認知」，可以明白作者想說明的是「戰爭的正當性」。黃昏跟弗朗基分別都以為戰爭的起源並非自己的國家，故事背後點出諸如意識操弄、政治宣傳等相關概念。
這部分對照到過去篇章的核心「情報與認知」，可以明白作者想說明的是「戰爭的正當性」。黃昏跟弗朗基分別都以為戰爭的起源並非自己的國家，故事背後點出諸如意識操弄、政治宣傳等相關概念。
這讓我想到俄烏戰爭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俄羅斯政府禁止國內有反對的聲音，也向俄國人傳遞（由他人來看）十分荒謬的錯誤資訊。（註4）再拿2021年的緬甸自由抗爭來講，緬甸軍政府禁止媒體使用暴力鎮壓等詞彙，不斷強調軍政府鎮壓的正當性。（註5）
有關戰爭的正當性，不僅是當代社會，將歷史攤開來也處處見其痕跡。此番舉止的後果至今也仍然影響人們對於歷史的看法。如同在漫畫中說著要警戒戰爭的老人一樣，人們的經歷不同，再加上政府與新聞媒體的資訊傳播，時間一久就會產生不同的歷史記憶，進而有不同的國族認同。如大家所知，不同的國族認同，就會產生分歧，進而導向衝突與戰爭。
註5：可以參考孔德維主編之《花開明天：2021年緬甸自由運動》一書。
「黃昏」性格分析
在過去篇章落幕後，故事又接回61話的結尾，即黃昏聽見安妮亞獲得一枚雷電而昏倒。過去篇章已經有個很完整的故事，作者卻沒有讓61話成為搞笑漫畫的收場，反而將其劃下完美的句點，又加強黃昏的角色性格。
第1話中讀者便能感受到黃昏作為間諜，不如大家認為的間諜還要殘酷冷血。原先要把安妮亞送回孤兒院的他，想起安妮亞的收養次數，還是決定維持關係。優雅的黃昏也常常因為事情的不順利而胃痛，但會為了保護佛傑一家及兩國和平，毫不猶豫地站出來挺身保護。黃昏的性格在前面的篇章已經足夠立體，而過去篇章的最後，以及與安妮亞說的那句話，更是呼應第1話黃昏說明自己的使命。
黃昏在解救安妮亞後，想起來看到孩子哭泣而煩躁的原因，他會聯想到當年哭泣而無力的自己。他說，為了打造一個不會讓孩子哭泣的世界，才成為間諜。值得注意的是，在漫畫中可以看見這句台詞，孩子兩個字的旁邊還有「自己」一詞。
再對比62話的過去篇章，長官詢問黃昏有什麼理由才選擇加入，接著一群嘻笑的孩子們經過黃昏。特別畫出孩子的用意，綜合第1話的呈現，推測可能是以下這三種解讀：
- 戰爭中需要保護、守護的存在。
- 影射為黃昏最初始的自己（包含那個被他丟棄、無人知曉的本名）。
- 影射為黃昏與朋友相處的那段日子，以及他們的友情。
而黃昏回答長官「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才加入情報部，長官卻戳破黃昏說的謊。以上述兩點作為延伸，我認為「謊言」有這兩種可能的解釋：
- 黃昏在答應加入時，剛好孩子們經過，無論他有沒有意識到，他便有了「打造一個孩子不會哭泣的世界」之想法。
- 黃昏答應加入時，看見那些經過的孩子，想起自己以及他的朋友們。即便知道戰爭結束後再也回不到過去，他仍然有所眷戀。
多重的可能性解釋，還有適時的留白，造就黃昏成為間諜的原因及使命變得更有故事性。黃昏醒來時跟安妮亞說想不起來是什麼夢，只記得跟戰爭有關係。在說出「要好好珍惜朋友」這句時，一格小分鏡是模糊不清的黃昏與朋友。我認為黃昏或許是想起一些過去，也許是從未忘記，最重要的是黃昏從來沒變。（註6）
並不是他說的「把過去的自己完全拋棄」，反而是先前的經驗造就現在的他。過去無法隨意捨棄，在經歷分離與死亡、戰爭與鍛鍊，還有成為間諜後在無數個身分之間轉換，他依然是那個惦記著友情，跟朋友玩得開心的黃昏。
過去篇章的結尾（不是長官的斯巴達訓練而醒來那段），黃昏終於失去所有，決定加入情報部。在遠藤老師的分鏡構圖及氣氛堆疊下，帶著一股濃得難以化開的哀傷，以及心如死水般的安靜。在這樣的情緒中，黃昏醒來之後依然對著安妮亞說「要好好珍惜朋友」，顯現出黃昏的真性情。尤其讀者連同黃昏的夢，經歷一遍他的過去，比起當場的安妮亞跟約兒，更能體會到這句台詞蘊含的溫度及情感。
註6：此段角色分析是跟朋友討論後統整的結論。
間諜家家酒：溫柔卻不失嚴肅的好作品
這篇過去故事中，感受到整部作品都有所提升。間諜家家酒的角色魅力眾所皆知，即便是配角群，如龐德、弗朗基，或是貝琪等人，角色都十分鮮明。遑論身為本作的主角黃昏，讓本就充滿吸引力的角色，在知曉來歷後更為立體。溫馨的動人處不再止於親情的互動，而是觸及到殘酷的戰爭。
有時候漫畫不只是漫畫，它更能以打動人心、淺顯易懂的方式讓人們察覺現實狀況與社會議題。儘管知道間諜家家酒是一部建立在需要有間諜與殺手的國家，也因為其喜劇的風格而漸漸遺忘該作的嚴肅性。當然，這部作品之所以能有現在的熱度，很大部分原因是總能將一觸即發的衝突轉為充滿樂趣的結果。
漫畫第62話中，不同以往的溫馨喜劇風格，作者運用精湛的敘述功夫，還有豐厚的劇情堆疊，讓角色更為完整，也帶出現實的殘酷性，以及藏在背後的省思。
備註：原文放在噗浪，修改部分內文後刊載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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