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知道自己在乎什麼、有哪些感受、要怎麼成為最自在的自己。」當問起為何聆聽內心如此重要時,她眼神堅定地回覆。
她是鍾怜萱,曾參與TFT兩年教師計畫,也是「畫的室」共同創辦人。
鍾怜萱與楊毓琪及劉苡辰共同成立「畫的室」,引導大眾透過不同媒材及色彩抒發內心的感受。(圖片提供/鍾怜萱)
社會對於「成功」、「好榜樣」有著既定的框架,認為「跌倒就是失敗」,「哭就是懦弱」。被迫忽略自身感受更是現今文化中常見的窠臼,然而,沒有說出口的傷痕並不會因此消失,仍在暗處隱隱作痛。
儘管對比過往,現今風氣開始重視內在情緒,然而長期壓抑的聲音冰封許久,該從何聆聽、怎麼感受、如何看待?仍須一定的協助及引導。而於台南永康區新成立的「畫的室」正希望扮演這個角色。
鍾怜萱與兩位夥伴共同成立「畫的室」,然而,與其說是一間畫室,更像是一處引導與自我對話的空間。以藝術創作的形式搭建一個對「情緒」友善的環境,引入繪本、音樂、舞蹈等元素輔佐創作,在這裡,不教你畫畫,而是透過不同的媒材及色彩認識自己,並探索生活中的各種可能性。
如電影《魔法精靈》傳遞的一個理念:「快樂就在你我心中,只是有時候需要某個人來幫你找到它。」,「畫的室」想傳達的價值也有異曲同工之妙,每個人都有與生俱來的美好,他們期望透過「藝術創作」引導人們看見它的存在,進而綻放屬於自我的獨特色彩。
眼神無光,迷茫是一切的起點
「大學是我眼神最無光的時期。」她語帶黯淡地說。
曾經,鍾怜萱也迷失於社會期待中。
對化工系興趣缺缺,仍跟著同學報考研究所。半年後,發現自己越來越不快樂,情緒降至谷底。不僅抗拒於去補習班,嚴重時連打開書籍、從床上爬起來都感到焦躁不安。除了益加討厭學科,也喪失自我價值感,無意識的將社會譴責內化成自我批判的聲音:「會不會是我不夠認真?不夠努力?會不會我是一個很怠惰的人?」
面對接踵而來的焦慮,她自述宛如熱鍋上的螞蟻,心亂如麻。然而,她自問:「未來人生都要長這樣子嗎?二三十年後回頭看會覺得有意義嗎?」自問自答譜出方向指南,她毅然決然給自己一年的時間投身找尋心中所向。
在孩子身上看見過往傷口
鍾怜萱投身於TFT擔任國小教師,教導孩子的過程也在跟孩子學習。(圖片提供/鍾怜萱)
發現自己喜歡與「人」互動的她,因緣際會下投身於TFT擔任國小教師。在某一次的下課,一位小男孩來到她面前,哭訴著:「為什麼每次我哭的時候同學都會笑我,老師、爸媽都不准我哭,可是難過的時候我就是會想流眼淚啊!」像是終於找到一個發洩出口般,小男孩的淚水像洪水一樣傾瀉而下,哭了許久,無法自拔。
隔天,同事詢問緣由後,不解地直指:「男孩子有什麼好哭的?哭有什麼用?」,在那一剎那,她不僅為孩子的無助感到心疼,更看見整個環境、社會對於情感的共同忽視是多麼巨大且駭人。鍾怜萱想起過往的自己,也像眼前的小男孩一樣感到悲傷不解,不禁納悶著:「為什麼不能哭?」
她說道,雖然自身單薄的力量好像幫不了那孩子,但或許,可以從自身教學開始帶來一些改變。
情緒為指引方向的北極星
鍾怜萱將「情緒卡」帶入課堂中,引導孩子練習感受情緒。(圖片提供/鍾怜萱)
鍾怜萱決定從教學開始,將「情緒卡」引入課堂中,帶領孩子認識不同情緒。她挑選幾張較容易理解的「情緒」,詢問孩子們什麼時候這個情緒會出現呢?神奇的是,他們就會興高采烈地分享自身的故事。
為什麼認識情緒如此重要?她提到在社會的壓力下,我們在成長的過程中逐漸忘卻聆聽內心聲音;然而,它其實是我們內在不可或缺的存在,幫助我們進一步核對觸發情緒的緣由為何。
她舉例,一位平時乖巧的孩子突然在課堂上大吼大叫,多次關心及勸導後仍沒有改善,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請孩子上台拿一張情緒卡。神奇的是,原以為孩子是「生氣」的狀態,沒想到孩子拿「難過」卡,一問才了解到稍早與老師的誤會,讓孩子感到受傷、難過,誤會也因而能解開來,孩子也得以回歸內在平靜。
透過在課堂上引入「情感教育」,她真切地想告訴孩子:「你可以笑、可以哭,你是可以擁有情緒的!」可能是喜歡、或是討厭、抑或在乎,每一個情緒都是在引領孩子更了解自身狀態。後來,鍾怜萱也將這份魔法帶到「畫的室」。
一枝筆一張紙,放下不適合的框架
「畫的室」的願景為希望以藝術作為媒介,引導大眾開啟一段內在感知旅程。
藉由「藝術創作」這個媒介,引導大眾脫離不適合的社會框架(圖片提供/鍾怜萱)
「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每一次告訴別人的同時,也是在提醒著自己。」她眼神閃爍著光芒說道。
為什麼是透過藝術實踐?鍾怜萱語帶堅定地說道,無拘無束的藝術就像獨特的個體,沒有所謂的美跟醜,好跟壞。只要手握一枝筆、一張紙,就能進行創作、盡情表達自我。
她舉例:「蘋果一定要是圓的嗎?一定要是紅色的嗎?」這些「應該」都像是社會強加在我們身上的束縛,控制著一言一行,也讓我們離自己越來越遙遠。然而,在這個空間中,期望引導人們撕開社會標籤、放下刻板框架,問問自己,你在想什麼?你的感受為何?你想成為什麼模樣?
讓內心的想法引導創作,一橫一豎都是感受的具象化,紅橙藍綠是情緒的力量。只要跟著自己的感受走,每一幅畫都是很棒的作品,就像每一個面向的自己。如同鍾怜萱溫柔地說:「作品不需要讓他人看懂沒關係,只要在過程中願意聆聽內心的聲音,知道自己有哪些感受、想法,從中更貼近自己一點。」
透過藝術創作表達內心情緒
鍾怜萱引導孩子運用不同媒材及色彩進行創作。(圖片提供/鍾怜萱)
希望創作不只是創作,「畫的室」除了加入噴槍、牙刷等意想不到的媒材之外,更注重三大能力:感受力、創造力、表達力。也就是,覺察內在的感受、並以畫作隨心自由呈現,最後再透過『畫』說『話』,用舒服的方式表達。
鍾怜萱談起,在《情緒怪獸》活動中,夥伴請孩子們選擇一個情緒,並以蠟筆創作。令她驚訝且不捨的是,一位一年級的孩子,拿著紅色蠟筆,畫出自己拿著一把刀站在高處的模樣。孩子說:「生氣的時候我會想傷害自己,因為我不想傷害別人。」,他運用顏色、畫面表達他的「生氣」,以及背後這層溫柔的信念。
另一位孩子用他小小的手掌,一次握著三隻顏色的蠟筆,瘋狂地在紙上塗呀塗,是悲傷、煩躁、還是困惑呢?孩子說,那是他「害怕」的情緒,內心宛如千絲萬縷,錯綜複雜的交織在一塊,令他感到很混亂。
也有一位孩子,在一張紙上畫著一顆蘋果,當大家一頭霧水,猜測是什麼情緒時,孩子靦腆地笑著:「是生氣啦,因為老師說不能罵髒話,要用水果代替!」,言畢,大家剖腹大笑。
透過一次又一次的活動中,鍾怜萱看見孩子眼神發光、表達內心感受的模樣,並為此感動。她知道,雖然沒有辦法在短短的一堂課中,帶領參與者完全認識自己或認識情緒,但種下的種子會隨著時間發芽,發揮它們的影響力。
願每個人都能接納自己的一切
「讓子彈飛一下,即使身處在黑洞,也會慢慢透一點光進來。」她微笑的說。
鍾怜萱坦承,自己也還在跟情緒相處,每一個人都有各自的課題;然而,即使問題沒有被解決,當我們開始關照自己的感受時,也就會慢慢長出力量來。
就像書中《被討厭的勇氣》提及的:「『接納自我』在自己無能為力的情況下,坦然接受那個『辦不到的自己』,而且盡最大努力朝目標前進,不欺騙自己。」給自己多一點時間跟空間傾聽內心的聲音,接納自己的一切,答案往往會慢慢浮現。
喜歡聽故事的她,未來希望帶著一席地毯、一個蠟燭、以及一些創作媒材,到世界各地旅行,帶著一顆開放自由的心,在世界一隅傾聽更多故事,讓更多人們透過創作聆聽內心的感受,告訴他們:「嘿,你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關於畫的室|
願我們能看見自身亮點,持續探索生命的可能並活出自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