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小叮嚀:時間的劃分,是有基督教淵源的
社科小常識:十四世紀,機械鐘的應用從修道院和教堂擴展到民間日常,神聖的時間一下子進入尋常百姓生活。
應用小撇步:觀察一下,科技產品怎樣改變我們使用時間的方式
前文青的懺悔
我年輕的時候認為情緒會帶來失序,於是就壓抑和忽視自己的情緒,也討厭文藝、影視作品所流露的情緒,反正無知地把小津安二郎電影的情緒和好來塢的煽色腥等量齊觀。翻開大學時代所寫的東西,發現我的思想大概是古羅馬的斯多亞派混合基督教的苦修主義,當然是糊裡糊塗的那種。當時我開始接觸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覺得韻律有巧思,意境有生動,說理有層次,當然還有一些色色的彩蛋。這一百多首詩按照現代的編排,前十七首以人類繁衍為主題,哀嘆時不與我,呼籲以生養後代來抗擊無情流逝的時間。其實,枯榮有時本來就是古今不變的道理,也是文人靈感的泉源。我當初讀這些詩歌的時候,覺得又是一個文人在傷春悲秋,後來年紀漸長,越來越怕老、怕病、怕死 ,才比較認同作者的感嘆,欣賞他的文字所帶來的消愁壓驚作用(catharsis)。
莎士比亞的金句
「時間」這個主題在莎劇的對白也時常出現,而且是在更具體的脈絡、人物遭遇中呈現。《皆大歡喜》(As You Like It)有一個角色叫傑克(Jacques),他在劇中是個憂鬱小生,洞悉世情,有一句發人深省的對白:And so from hour to hour we ripe and ripe, And then from hour to hour we rot and rot。根據段落上下文,翻作華文就是:「從一小時到下一小時,我們長大成熟;然後從一小時到下一小時,我們年老凋落。」
機械鐘是古代的iPhone
作為四百年前的「流行文化」,莎翁文字固然格律利落、文意親切。但這句更值得我們留意的是,hour這個字所表達的時間觀念,在歐洲歷史當中經過巨變。其中最關鍵轉變在十三、十四世紀,那時機械鐘發明並開始應用。我們更可以大膽說,沒有機械鐘,就沒有《皆大歡喜》from hour to hour 這句警語。我這系列文章的主軸是「媒體即信息」嘛,機械鐘這媒體的威力,幾百年以來塑造人類的時間觀念,這觀念的塑造力,恐怕是相對論所望塵莫及的。
古代的Steve Jobs來自修道院!
「守時」這個美德是由中世紀修士最先提出的。把修道系統化的宗師本篤在六世紀初寫成《會規》,定下敬虔原則和作息規律,其中包括七個特定禱告時間。修士在正常狀況下,必須準時出席,否則可能會被罰。到中世紀後期,一些修士為了讓禱告時間更精準、有規律,於是就與鐘錶匠一起研發,終於在十三世紀末發明了機械鐘。
客體機械鐘,改變人類主體慾望
機械鐘最初裝置在教堂和修道院,功能單純是幫助神職人員和平信徒按時禱告。按照麥克魯漢的理論,媒體即信息,機械鐘作為中世紀人類心智的延伸(被主體運用的手段),把時間觀念具象化,以時鐘的刻度、指針移動幅度呈現,以利人們有規律地親近神,建立守時的美德(滿足他們作為有慾望的主體)。可是,隨著歷史發展,從中世紀後期到文藝復興時代,機械鐘漸漸反過來改變和塑造人類作為主體的慾望、喜好、習慣。當中經歷怎麼樣的過程呢?
Hour的原來意思
機械鐘出現以前,hour這個字是指修道院內一天七次定時禱告的時間,分別在凌晨、日出、早上九時、中午、下午三時、日落,以及睡前的時間進行。時間對於當時的人而言是神聖的、跟信仰生活綁定,而且各個小時的間距(各個禱告的間距)不是劃一的。機械鐘發明初期,神職人員抱持屬靈目的,希望使用這個新穎的媒體,強化以信仰為主軸的時間觀念,造就信徒的禱告生活。可是,事情並不按著他們的如意算盤那樣發展。
機械鐘把時間改造
自十四世紀開始,機械鐘的應用範圍從修道院和教堂擴展到民間日常生活空間,本來神聖的時間一下子進入尋常百姓的生活。在一些歐洲大都市的政府或民間地標,都蓋了機械鐘樓,時間不再跟神聖空間、信仰生活綁定。一三七零年,法王查爾五世下令,巴黎市內所有的鐘樓,不再依照修道院習慣,為一天七次的禱告時間報時,改為跟隨皇宮的機械鐘,劃一每小時打鐘報時。從此,巴黎居民所聽見的鐘聲,不再是提醒他們禱告親近神的訊號,而是提醒大家,一個小時過去了,然後進入下一個小時。到十四世紀末,歐洲許多機械鐘更加演變為每四分之一小時(quarter)報時一次,以時針劃過四分一個圓形為標示(當時只有時針),而一小時六十分鐘的觀念開始在民間流傳。機械鐘從神手中搶走了神聖的時間,具象化為可見的刻度和指針,更漸漸化約為可計算的劃一時間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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