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前十年,實際在工作的時間只有六七年。沒有工作的時間其中有兩年在讀書,另外在漂泊。
年少時的漂泊是很美的,赤子之心,寒酸的錢包,容易喜悅也容易害怕。
在辭去第一份工作後,去了東南亞流浪超過一個月,最後終於也待夠了,從35度的清邁回到台灣,迎接台北陰雨綿綿的寒冬,一瞬間對未來失去了方向。
我該做什麼?大學的專業是金融,第一份工作是銀行,兩年後裸辭。如果人生是選擇題,金融是我當時會毫不猶豫畫掉的選項。在毫無明確方向下,我開始上人力銀行每天瀏覽工作,看了幾十幾百個,每個職稱仿佛都非常遙遠。我想起在辭職前想做的事,申請新聞系,當一個記者。我從來對寫字都存有溫情,不如就讀個研究所吧?但無多久即發現門檻極高,申請材料半點沒有,遂放棄,年少時的思慮不周總是顯得如此可笑與可愛。
於是,遂開始看更多關於文字類的工作。曾去某知名大報申請編輯,問及期望薪資,主管皺眉:你要的這個薪水是我們中級主管才有的水準。灰頭土臉離開,台北冬天的灰白色天空純然使人更陷憂鬱。還去面試了財團法人的翻譯工作,薪水比得上銀行,但競爭也激烈,面試官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學究,洋洋自得拿出他的問題:你看李安在這個頒獎典禮說的這句話,文法有什麼錯?我答不出,他略有些得色:應該xxxx...這樣講才對呀。然後在他眼前的文件寫下幾筆,宣告我的失格及黯然離場。
日復一日,翹首等待面試通知,彷彿又回到兩年多前剛畢業的時候。但這一次,我獨自一人在公寓裡,聽著室友在每天早上規律起床上班,而我雖已醒來,卻總是刻意保持安靜,宛若在這偌大空間裡飄盪的鬼魂,只等待週末來臨,那時大家起居散亂,享受休日,彷彿我也變成房子裡正常的一份子。
正巧,那時在新加坡拼新創事業的朋友提起有個線上媒體的朋友正在找實習生,主要是報導亞太地區當地的新創公司情報,我一聽只覺:好呀!這不就是我想去做的事情嗎?聯繫對方了解需求後,便開始在網上搜尋台灣的新創界消息。居然也就在聯絡了幾家公司、實地到現場做出採訪,寫出稿子上傳後,變成了一個似模似樣的記者。我開始涉足coworking space、藏在民宅裡的新創公司、或者是在台灣最新開幕的美式甜點店,居然也不亦樂乎的忙了一陣子。看到辛苦寫出來的文章放在網站上,宛如童年投稿刊報的記憶重現,那是失業的蒼白歲月中的些微甜美。
然而沒多久我就發現,見到文章被大為修改時頗不樂意。說句現實的,如果是有錢領的情況下時,這種情形何礙,人不過為五斗米折腰。不過在沒有的情形下,支撐我的不過是一股初始的熱情罷了。做了三個月的免費記者,我開始對新創與科技界有更多的興趣,也開始了解自己可能無法做一個全職記者,看到自己的作品免不了被修改時血壓升高。
尋尋覓覓,後來在回台灣三個月過後拿到了一個科技業的行銷工作,回想起來也許一切都是開始於這個免費的斜槓經驗,才打開了對科技業的認識。那是一段潮濕的時光,充滿了台北冬天的雨與霧。失業聽起來很可怕,實際上感覺也糟透了,但也許,世上永遠沒有全然的黑暗的存在,若不輕視角落那瞹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