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拉開椅子準備坐下,便迫不及待的提問:「老師,你教書的初衷是什麼啊?」老師抿了抿嘴唇,笑眼彎彎又真誠的看著我:「一定要說嗎?好吧!其實我沒想過要教書耶。」
一切的源頭--教學與河流
坐在我面前的是我的班導,是一個年輕的英文老師。
她沒有規定我們要如何稱呼她,「可以是『芮萱老師』『班導』『Rae』......what ever」還不忘補上身為英文老師的口頭禪。不知從何時開始,同學們不自覺地以「Rae」作為指定通用用法,好像我們是年齡差不多的朋友。
或許正是因為年輕,懂得如何和高中女孩相處,她的帶班風格與昔日古板的教師相差甚遠,相反地,她對教學有自己的理念,讓我不禁好奇她是如何踏上教學之路的。
「是因為喜歡英文才選擇教學」還是「因為想教學才選擇當老師」,這是我腦中蹦出的第一個問題。出乎意料的,「都不是」。其實Rae高中念的是理組,考試前也沒想過要往文科發展,可惜現實總是與理想背道而馳,老師的大學考成績不理想,但好在英文不錯也不排斥,算是陰差陽錯地來到「英文系」。
至於為何會出來當老師,Rae是這麼說的:「因為讀的是『師範大學』呀,就一路順順的實習、考試、然後就業。」算是平靜的語氣吧,不激昂也不低沈,好似這一切就如河流般,這麼過來的。
希望我是條有溫度的河流
「這樣你真的寫的出來嗎?」老師半開玩笑地懷疑的問。「可以啦」我也笑笑的回應,只是老師教學路途的前半段聽起來有些過於「命運使然」的順遂了,與我想像中的「滿腔熱血」有些差距,頓時不知該問些什麼。
「有想過希望自己成為什麼樣的老師嗎?」
老師歪了歪頭好像在思考,過了幾秒,用她一如繼往輕鬆中帶點慵懶的語調答到:「我希望能成為一個有趣的老師。」某種層面,與其當全天下最會教書的老師,不如做個有趣的老師。學生們總會不自覺的在某些老師的課堂上意外清醒,那些老師有個共通點:他們本身就很有魅力。我想老師便是希望成為這樣的角色吧,「或許是因為講話內容很有意思,讓大家都肯主動參與課程的那種老師」,依舊是同樣的語調,但餘光中多了幾分堅定的眼神,與幾分鐘前談論初衷時截然不同。
平穩河面下的暗流湧動
或許是為了達成夢想中老師的樣子,Rae常在班會課的空閒時間放TED的演講影片,常逗得同學們哈哈大笑,但,為何是班會時間呢?
講到這個,Rae輕嘆了一口氣。
其實老師們也不願天天趕課,日日考試,只是課程範圍真的很廣,上課時數又不夠,「我感覺我上課也沒有特別在偷懶,但每次上完總覺得好累喔」,是的,我們都太撐了,哪裡還有空閒看老師額外補充的教材?
Rae繼續說道:「其實現在有很多老師都在解決這個問題。」
由於高三下已經沒有進度,課程可以讓授課老師自由安排,這段時間往往是老師們最珍惜、用心的光陰,卻也成為傷他們最深的利劍,「學測沒考好的同學只在乎考試,這些教材根本沒辦法幫他們拿分,又憑什麼聽。而其他已經考上大學的學生,來學校也不再以學習為主要目標,不聽也罷。」失落與不滿混雜在一起,眼看Rae的無奈沿著鏡框滑落下來,真的很想替她接住那一滴一滴的心血,卻不敢伸手,怕我某一天也成為傷害老師們的無形的刀。
即便前進是懸崖,也要化作瀑布奮力一躍
Rae談及她初來乍到教學現場遇到的困境:因為學校師資有限,一個老師不免得交三、四個班級,相同的課程要重複講好幾遍,到後來,張口便有字句自動組織並輸出,彷彿變成一個「說話機器」。
「這真的很可怕,就像是慣性一樣,在學生學習新知的同時,我卻沒有讓自己精進」,這便是Rae最擔心的問題,會不會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沒有新長進。她也曾向同學詢問過類似問題,得到的答案總是:「你就試著在課堂上做出改變啊」,「但這其實沒有這麼簡單,有嘗試過但效果還是有限」Rae解釋道,畢竟人總是習慣用最熟悉的語言、方法做事,有想過踏出舒適圈,可總是不敢完全脫離,就像冬日清晨伸出被窩的手腳,想掙脫賴床的漩渦,但十之八九會失敗。
老師也坦承,目前還沒有克服這個困難,還在探索破綻,雖說可能有些吃力,但我倒覺得還挺好的,學校不是只給學生提供學習的時空,它同時也給老師們學習的機會,讓學生可以和老師一同學習的場所,所以,即使是碰壁也不停下腳步嘗試。
河流終將面向大海,而我終會面對時代
面對108課綱,卡在新舊時代交接處的Rae,從舊時代與新時代接軌的縫隙看見了其中的裂痕。
教授設計了一個理想很健全的體制,但他們忽略了從理論端到實際教學現場的距離。學校有了改版過的教材、一應俱全的作業系統,但他們沒想到這群帶領學生們的老師。「師大並沒有一套教老師如何帶著孩子自主學習的學程,至少我在學期間是這樣」,教授們忘記「老師」也是108課綱的新生,所以即便Rae已是年輕族群的教師,也仍缺少了一段銜接的過程,這個問題不是沒有解決辦法,或許等待這一段空缺過了,一切便又能接合在一起,但是否要採取這種消極的策略?會不會為造成一批學生成為時代下的產物?會不會又有新課綱的推出?
這些都是未知數,Rae也沒能給出肯定答案,現在能做的多半是走一步看一步。
永遠都是最清澈的河水
在我的眼裡,Rae並不像一個老師,不是一個單方面教授知識的老師。她是一個願意和我們一起學習的尊敬的朋友。
她的眼神,有時通透,有時驚慌,有時真誠,雖然不知道在想什麼,但給人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採訪完,老師不忘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確認:「這樣妳真的寫的出來嗎?」其實寫不寫的出來沒有那麼重要,這趟採訪讓我了解到「老師」視角中的學校,提供了更多思考到角度,這就是很有意義的價值了。
作者
最近正在背圓周率的女高中生,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心,最大的煩惱就是待辦清單永遠有一大堆待辦事項,其中置頂的首要目標就是完成這篇專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