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凱蒂・恩格爾哈特(Katie Engelhart)
打從本書英文版2020年出版以來,我便不斷收到讀者的來信。有些信很簡短,三言兩語便說明意思,但很多信卻長達數千字,讀起來讓人傷感。來自世界各地的陌生人寫信告訴我他們親眼目睹的死亡情況,說有人死得不堪聞問,有人病榻纏綿,有人藥石罔效,有人的情況則讓人困惑和尷尬,甚至令人心痛,因為根本感受不到溫暖和情感。信中描述的並不是多數人渴望的那種人生結局。一般人都死得非常普通。典型的死亡。無聊的死亡。這就是死亡的樣子。
來信的人,字裡行間語氣親切,讓我十分驚訝。我不認識這些人,但他們給我這位記者寫電子郵件時卻卸下心房,坦言最私密的想法。人都有一死,沒人能躲得過,但不知何故,不少人只能暗自思索死亡,甚至無法與所愛的人談論它。怎麼會這樣?
然而,有一小部分人並不這樣想,他們希望直接面對死亡,甚至踏步邁向死亡。這些人提倡人在選定時刻的「死亡權」。此外,還有受病痛折磨而想提早結束生命的人。即使反對「死亡權」立法的人士也能從這批不尋常的人學到很多東西。
我出版本書時,便預測愈來愈多的國家和地區很快就會通過協助自殺法案,讓患病和受苦的人在醫生的幫助下結束生命。從那時起,協助自殺法案在奧地利、西班牙、紐西蘭和美國的幾個州陸續生效。某些享有司法管轄權的地區也正討論相關的法律。
臺灣並未認真考慮過「死亡權」法案,但近年通過了《病人自主權利法》(Patient Autonomy Act)的修正案,允許患者提前決定自己若是末期病人、重度昏迷無法甦醒、永久植物人之狀態、極重度失智,或因為疾病而痛到「難以忍受」時且依當時醫療水準無其他合適解決方法時是否拒絕或停止治療。根據這項法律,醫師可以抽出餵食管,讓病人餓死,或者不使用抗生素挽救患者的生命。
上述的行為完全不同於醫師協助自殺(physician-assisted death)。在許多國家,不少醫生認為這種做法根本司空見慣。所謂的「撤回或拒絕維持生命的護理」早已行之多年。然而,這實在令人困惑。為什麼醫生可以拔掉餵食管,讓病人慢慢死於飢餓和脫水,卻不能根據法律去使用藥物讓患者立即輕鬆死去?值得去深思醫學界在「可接受」和「不可接受」護理之間建立的界限,以及這種界線是否合情合理。後續的內容將探討和挑戰這些界限。
許多讀者告訴我,他們讀完我的書時感到茫然,也許比剛開始讀的時候更為迷惘。我聽到這種說法時非常高興,因為我已經達到寫這本書的目的了。
《生命的非選題:為了追求尊嚴善終,人應該有死亡自主權嗎?》/寶鼎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