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父親在我上小學二年級時送我一本日記本,希望我透過紀錄一天的過程來反省自己,但是那時候我著迷於國語日報上的短文,那些短文是來自各國小的精選作文,從那時起我愛上了閱讀,不,嚴格說起來,從小一開始我就愛上了看故事書,那是類似繪本的故事書,字數比現在的繪本多很多。因此,寫日記紀錄一日生活的流水帳對我來說是很無聊的事,我喜歡用故事的形式來表達,用文字寫很慢,我喜歡用說的,從幼稚園時期我就相當愛講故事,愛講的程度嚴重到老師必須來我家做家訪,希望我媽能好好教育我,克制自己別影響大家的行程,因為同學們下課後都不上娃娃車,要聽我講完故事才肯回家。
這樣的天賦卻在搬來台北生活後逐漸黯淡失色,也許是離開了故鄉、也許是適應新環境的過程中有了創傷,我開始要求自己「不要做自己」。閱讀是我繼續與自己說故事的方式,我總是一邊讀一邊與故事中的角色一起喜怒哀樂,並與自己與他們對話,爸爸老是說我是一個幻想力很豐富的孩子,他想盡辦法要把我調整回「正軌」,也就是思考要有邏輯、讀書要有方法拿高分等等。
我的童年與青春期就這樣一邊聽話讀書、一邊叛逆偷看小說、看電影(相當大量且種類無限)的過了,接著就是實際的以我的方式體驗人生。真正開始寫文章是回學校讀哲學以後,而此時的閱讀方向也有了大轉折,我開始看很不好讀懂的哲學理論書籍,搭配回頭複習從前看過的文學名著,我讀到的世界又更大了。
這個時期我說的話開始有人聽不懂,我的批判性思考展現在平常與人對話過程中,咄咄逼人地追問對方對其表達內容的含義掌握,以為自己可以像蘇格拉底一樣啟發他人開始思考,卻忽略了對方並不是與我同步一起生活,對方不可能有與我一模一樣的處境,更別說我正在學習的思考與反省,而我也沒有覺察(consciousness,這是指更廣泛的意識覺察,包含情緒、價值觀、行動的內容)到自己想分享的「好理論、好知識、真理」是否適合對方。
開始學習哲學諮商以後,我慢慢「學著了解」他人,過程中發現必須要先了解自己才有能力了解他人,而且若無法將哲學的理論應用在自己的身上、活在生活中,那說出來的道理其實真的很難懂,也沒有人能輕易聽懂,這樣的結果若在人格發展不成熟的人身上,又是一種創傷,這個人勢必會覺得自己很孤單、沒有人懂,我在學習的初期就是如此。
哲學家與哲學諮商師的差別在哪裡?老實說我不認為需要區分,因為哲學諮商師若把哲學理論背起來應用在個別的某人身上,即使是因應對方的處境而使用,很容易讓自己陷入與其他專業很難區分的境地,尤其是大家普遍比較認識的心理諮商。哲學的訓練是要使人看見自己、看見自己與他人、看見自己與世界,是要培養出一個人的自我發展能力,我們渴望成為一個身心靈平衡發展的人不是嗎?
簡單一點是一門大學問,是人從無意識、到部分意識、到整體意識的發展,那個「人不可能了解自己」的主張是上個世紀的部分真理,讓我們朝向更廣大、有更多可能性的未來邁進吧!
我們都該學著簡單一點說、簡單一點活、簡單且專注的在每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