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菊貞同時擁有作家、監製、導演、策展人、清大副教授等多重身分,並曾連續榮獲兩屆金馬獎最佳紀錄片獎。蕭菊貞所執導的紀錄片
《南方,寂寞鐵道》和電影配樂大師陳明章老師、資深剪輯師陳博文老師再度合作,入圍2022「釜山國際影展」紀錄片競賽單元。
《南方,寂寞鐵道》團隊歷時六年挖掘南迴鐵路的故事,不斷從台東往返屏東枋寮,目的不是為了告別過去,而是在南方時光列車上,再次與自己的青春相遇。
「我們為什麼講文化?能裝水的都叫杯子,不一定要一、兩萬塊的法藍瓷才叫杯子。你從小用到大的杯子可能更珍貴,因為它並不只可以盛水,更重要的是有很多的情感跟記憶盛在裡面──火車也是這樣。」在《南方,寂寞鐵道》導演蕭菊貞的眼中,一列列的火車是「有生命的」,不只是「會跑的工具」。
▋火車,見證台灣庶民生活的軌跡
延續了蕭菊貞一貫的人文關懷風格,《南方,寂寞鐵道》從歷史的脈絡來理解事情本身。
「每個人會變成現在的他,都不是今天、明天或是上禮拜的事,而是過去的很多條件累積下來,讓你變成的現在的你,我變成現在的我。所以,如果我想真正認識現在的你,我會想要知道過去的你發生了什麼事。」面對這個題材,蕭菊貞大可以只關注「一位鐵道員」或「一個小鎮」,或者像一般的鐵道迷追「某一型的車」或「某個物件」,但她卻毅然決然選擇了一條困難的路:用文化的視角把個人情懷拉成一整個歷史篇章。
回憶起過去,蕭菊貞說起那個沒有高鐵、沒錢搭飛機、客運變數又多的年代,最安全、便宜、省時間的選擇就是「火車」。處理這個幾乎沒有人嘗試的主題時,她自陳《南方,寂寞鐵道》期待做到的事情就是「破題」,呈現過往被忽略的「觀看台灣的視角」。
▋隔30多年,終於有人想到我們
拍攝期間,蕭菊貞遭遇了許多資源與資金的困境。被問及背後的原因時,她思忖幾秒後,回答兩個字:題材。
「很多人覺得,你是一個有作品也得過獎的資深導演,要找資金應該不難。我只能說,找資金這件事情,跟題材有關。」拍攝期間,蕭菊貞最常被問到的問題,就是南迴鐵路那麼荒涼,有故事嗎?有賣點嗎?有吸引人的地方嗎?這種算計和功利的「北部思維」讓對台灣歷史書寫有使命感的她深有感觸。在許多人不看好的情況下,是蕭菊貞的骨氣撐持她繼續。
當初將紀錄片鎖定在南迴鐵路,是因為它正在改變,拍攝期間甚至已經開始打樁。如此的急迫性讓她的使命感更加強烈,認為應該去把那裡的歷史留下來。
「當年興建鐵路的工程師跟我說『哇,隔30多年,終於有人想到我們』,所以我就更覺得要咬緊牙關:好,你們曾經覺得這些鐵路沒賣點,我讓你們看到這個地方是有故事的。」
▋再也找不到這樣的島了
「很多人以為那裡沒故事,看了我的紀錄片之後才發現:『哇,原來有這麼多故事。』」相較於其他紀錄片,蕭菊貞說《南方,寂寞鐵道》並不是按照腳本來拍攝,而是像「挖礦人」一邊拍、一邊找故事。幾年的長期蹲點,加上背後拍攝的動機不是委託或營利,鏡頭裡的人物顯得極其自然──「真心對待,就會獲得真心的回饋。」蕭菊貞感動地說。
拍攝過程中,發生了許多她沒有預想過的事,有些是困難,有些是感動。
「你沒有真的坐過,你不會知道『太平洋的藍』和『台灣海峽的藍』是不一樣的藍。」是火車行進的聲音,是窗外的海,是空氣中果實成熟的味道造就了這麼美的一段路。
「我們都說台灣很小、很無聊,但是我覺得台灣是豐富的。要找到那麼多的地形起伏、那麼豐富的文化元素、那麼複雜的歷史情結──再也找不到這樣的島了。」蕭菊貞補充,很多拍攝的片段無法剪輯進電影裡,所以她將創作的過程與珍貴的幕後故事記錄在
《南方,寂寞鐵道:我們在時光列車上相遇》書中。
《南方,寂寞鐵道:我們在時光列車上相遇》(大塊文化)
▋一個人的孤單,一群人的不寂寞
「『寂寞』是我個人的感受。我覺得它是一個有點孤單、有點寂寞的鐵道,因為很多人對它陌生、不看好它,搭乘它的人又比較少。另外一種『寂寞』,是不被理解和被遺忘的感覺。」電影的副標題「一個人的孤單,一群人的不寂寞」悄悄揭示了蕭菊貞口中那種特殊、神秘的美感,試圖扭轉大家對島嶼南方「比較沒有那麼現代化」的印象。
「台灣還有那麼多鐵道故事需要拍,我想需要大家接力啦,那個絕對不是蕭菊貞一個人可以搞得定的。」她笑說,如果《南方,寂寞鐵道》可以吸引其他人用更多元的視角來拍台灣鐵道的故事、看見更豐富的台灣社會,那將是一件非常好的事。
我希望鐵道文化,或是凝聚台灣文化認同的這些事情,有更開闊的解釋跟共感,這是我覺得很重要的。
《南方,寂寞鐵道》看起來是拍南迴鐵路,但卻遠遠不只是南迴鐵路。蕭菊貞的期待,呼喚著每位擁有火車經驗的我們,一同前往戲院欣賞裡頭的故事,找回一段被我們遺忘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