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精神病人你會浮現什麼樣的字詞來形容他們?他們的所思所想是不是真的很怪異、很離奇、不符常規呢?那你覺得他們對生活的想像是否跟我們不同呢?
其實,跟每個個體一樣,我們都有差異,只是那樣的差異被放在什麼樣的情境脈絡被認識與理解,就像是放在藝術裡觀看時,即使再怎麼怪異及離奇,它就是「藝術」。可是,當精神病人沒有了藝術作為使用工具來呈現差異時,它可能就是疾病而已。我認為把有心理社會障礙者的「精神經驗」用「藝術」來觀看,與用「疾病」來觀看的差別在於—我們如何關注它,藝術觀看精神經驗的現象,像是看見扭曲的人(疾病的觀看則可能是幻視)會是去感受這樣的視覺表現什麼,對於這樣的現象可以留給觀者多元的詮釋,既不改變創作者的主體,也讓觀者有自己的主體,而在觀看之中讓兩者主體互動,而我認為這樣去對待差異或精神狀態的不同,是對生命的一個尊重。但實務工作上,比較大的困難會是,我們生活的現場實在太過於複雜,以致於實際上在面對時,總是沒有那麼容易的。
那這些被以精神疾病命名的心理社會障礙者,他們對生活的想像與需要跟我們會有所不同嗎?我的答案是:「一樣」。他們都渴望被肯定、被愛、被需要;在碰到事情不順遂時會想逃;當工作不順利時會自責、難過;生病後不再被家人期待有所成就時會自卑;不能婚生嫁娶時,會感到孤單寂寞,甚至也覺得自己沒有價值;他們也會想贏得親朋好友的看重,可是疾病的經驗與汙名更加深這樣的困難;他們有著對這世界的無力與憤怒,感到厭世;他們會感到跟這世界疏離,失去連結;長年被家人支持,他們也會想要表現給家人看,也想為自己爭口氣;他們其實也渴望成就;他們也希望自己能夠有人懂、有人理解;他們有自己深深思念的人,也有無法相見的痛苦;他們有人在這挫折中仍保有對這世界的信任與期待。
在日常生活裡我跟心理社會障礙者相遇的是他們的各種生活困境,又在他們的畫作創作裡,有著心靈層面的相遇,那些我藏在心裡不輕易的言說,他們直接而真誠的表現出來,他們把自己最裡面的部份挖了出來,可是我看見的不只是他,還有我,這些所有的生命經驗裡藏著巨大的寶藏:「一個真實的世界,在這裡赤裸的說了出來」,個人在世界裡真實的遭遇是什麼,這些受苦與前進也在這裡,如果我們真的看見這些,懂得面對人們的受苦處境,會是社會進步的基礎。
近幾年因為一些社會事件加深社會大眾對精神病人的汙名,我和工作人員都因此在媒體上投書,投書底下看見許多社會大眾的誤解、偏見與歧視,最大的情緒是恐懼,而恐懼裡投射的他們是不真實的。衷心的期待透過這一幅幅心靈畫作,觀者可以感受到跟畫者的連結,讓心靈的距離可以拉近一些,我們可以在此相認我們一樣的,還有那些不一樣的。
附圖作者鄭彥,請參考帶著OO過生活 (wordpres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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