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和平東路有個教科書圖書館,就很想去朝聖。用了朝聖這樣的字眼,實在過於美化,真正的目的是想去求證小學國語課本的謎團,畢竟是戒嚴時期的教科書,後來透過不同面向的歷史閱讀,有了不少顛覆教科書的觀念洗滌,好像把自己受教育過程接收的「知識」,徹底在腦內進行了殘酷的否定,因此想去驗證一些長年以來的疑惑,說起來還比較接近於驚悚的解密。
雖說是圖書館,卻很迷你,但是按照年份與國小、國中、高中,甚至包含職業學校在內的教科書,都整理得頗有系統,也容易搜尋。我找到自己就學年份的小學國語課本,從注音符號的課文開始翻閱,某些內文與插圖甚至記憶鮮明。
在冷氣空調超強、且安靜到打個噴嚏都可以驚嚇到工作人員的閱覽室,讀著國語教科書,看到那些記憶裡的篇章,果然還是感受到洗腦的驚嚇度。
翻到小學六年級上學期,第11冊,整整四課的內容份量,標題都是「天堂與地獄」,我終於跟那個長年以來始終想不起名字的「蘇小海」重逢了。課文這麼寫著,「台灣省」有個蘇小海,「江蘇省」也有個蘇小海。台灣省的蘇小海生活在富足康樂的天地裡,江蘇省的蘇小海卻不幸生活在匪偽政權的壓迫折磨之下。台灣的蘇小海放學回家開冰箱吃水果,江蘇的蘇小海要去站崗監視路人。台灣的蘇小海看完電視上床睡覺,江蘇的蘇小海住在人民公社,因為家裡沒有廁所,半夜拉肚子只能拉在母親準備的木桶。
九零年代中期,有一次在新加坡參加研討會,晚宴的時候跟一位狂吃螃蟹的上海學員,聊到台灣的小學課本提到同名同姓的兩岸小孩,台灣的在天堂,中國的啃樹皮。他說這麼巧,他讀的課本也有這樣的文章,中國的在天堂,台灣的啃樹皮。隔天聽說那位上海學員因為吃了太多螃蟹,腹瀉一整晚,那時我想起小學課文描述的蘇小海,小時候對人民公社真是怕得要死。
一口氣把六個年級的國語課本翻完,深深感覺,當時國共內戰吞下敗仗、撤退到台灣的國民黨,真是恨透共匪,濃濃的恨意都經由教科書內文的操作,植入小學生的腦內。國共兩黨曾經以「毛匪」「蔣匪」互相叫囂,現在兩黨卻抱著九二共識相親相愛,過去一切成了玩笑,兩位蘇小海應該也想不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