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巴衝突的始末,相信大家都不需要我多費唇舌。突如其來的阿克薩洪水行動,令沉浸在猶太傳統節日住棚節 (Sukkot) 氣氛中的人們錯不及防。基於「非我族類」展開的暴力,太陽底下無新鮮事;1000 年前,英格蘭人也對維京人發動了「洗澡水行動」。
丹麥人當時稱作「丹人」(dane),自 8 世紀開始就是「維京人」(Viking) 的主要輸出國之一;法蘭克人、英格蘭人,甚至遠至地中海沿岸他們都搶過。然而,讓英格蘭人與丹麥人有過節的,關鍵的歷史事件還是「異教徒大軍」(Great Heathen Army)。
一支 9 世紀的維京人聯軍,不論是成軍的原因,還是軍力總數都不明確;肯定的是,斷斷續續 13 年 (865-878) 對侵襲中,足以徹底改變英格蘭的歷史。盎格魯薩克遜人 (Anglo-Saxon) 建立的 4 大王國一口氣被滅掉 3 個,僅剩威賽克斯 (Wessex) 於今英國南端苟延殘喘。
當年威賽克斯國王 (Ælfred) 與異教徒大軍後期首領 (Guðrum) 和談之下,撇除凱爾特人的疆域(今蘇格蘭王國、威爾士王國),英格蘭被分為兩側;東北大半歸丹人管,其餘西南半歸盎格魯薩克遜人管。丹人持有之英格蘭領域又稱「丹麥律法區」(Dena lagu)。
好景不常,和平沒有維持太久;維京人本來就不是具明確領導階層的團體,異教徒大軍也只是一大群維京人聯合起來,並推舉具有威望的人物暫時指揮罷了。對英格蘭沿岸的劫掠行動始終沒有停歇。
彼時社會環境沒有嚴格區分族裔,不少異教徒大軍早期成員乾脆定居,在丹麥律法區屯墾起來,有的甚至歸化受洗為基督徒,過著與英格蘭當地人沒有什麼差異的生活;不過,這也是當時斯堪地那維亞多數人的日常而已。
不是說使用民族、出生地來標示居民沒有意義;更多時候是反過來,民族的認同往往透過生活領域、家鄉與遵守怎樣的法律規範來,不僅僅透過血緣或血統。漸漸地,「丹人」已經不用於稱呼斯堪地那維亞地區的移民者,而指新出沒的那些北方劫掠者。
由於頻繁地劫掠行動與戰爭失利,使得國王威望盡失;內外壓力高漲下,1002 年時任威克賽斯國王埃賽爾雷德 (Æþelræd) 於 11 月 13 日頒布了一道諭令。以下古英語 (Old English) 摘錄自《盎格魯撒克遜編年史》(Anglo-Saxon Chronicle, E):
on ðam geare se cyng het ofslean ealle ða Deniscan men þe on Angelcynne wæron on Bricius messedæg. forþon þam cynge wæs gecydd þæt hi woldon hine besyrewian æt his life.
同年,國王下令屠戮所有在英格蘭的丹人,從而,這會在聖布萊斯彌撒日進行。因為,有人告訴國王,他們正在謀劃要剝奪他的生命。
文中的國王就是埃賽爾雷德。"Bricius messedæg" 又稱聖布萊斯節,如同阿克薩洪水行動,亦是在節日上演的血腥屠殺;只不過,這一次明明是基督徒的節日,動武的也是過此節日的一方。
這一天不只是某某聖人的紀念日,也是週六,週六據說是古斯堪地那維亞人習慣梳理、清潔洗浴的日子;因此,後世學者推測,或許正是看準這一點,英格蘭人能夠襲擊手無寸鐵,正在沐浴的「北方人」(可解北方人=維京人=丹人)。
在牛津有 35 名倖存者逃進教堂 (St. Frideswide's Church)(今牛津的「基督堂座堂」)尋求庇護,教士許諾保護他們後,偷偷從後門溜走;缺乏教士、牧師的約束,憤怒的農民將教堂點燃,活活燒死了他們,並將其遺骸埋進了一個大坑裡。
其他地方,村民們將 50 多位維京人斬首後仍不解恨,再將他們分屍,暴露在荒野中。維京人在盎格魯薩克遜人統治的區域遭受重創,死者甚眾,身份高貴者亦無倖免,包括叉子鬍斯文 (Sveinn tjúguskegg) 的妹妹 (Gunhilde)。
這位斯文即當代藍牙 (Bluetooth) 命名緣起的藍牙王哈拉爾 (Haraldr Blátǫnn) 之子,時任丹麥國王;能勝任王位自然不是省油的燈,隔年便率領一支復仇艦隊前來。歷史不斷重演,國仇家恨總是能誘發更多的國仇家恨,埃賽爾雷德此舉激怒了整個丹麥。
局勢越演越烈,更多維京人前來為遭屠戮的親戚朋友雪恥。埃賽爾雷德不僅負擔更重貢稅(即「丹金」(Danegeld),基本上就是保護費),還面臨接連戰事,硬撐十年後才逃離英格蘭。最終,收拾所有局面,一統斯堪地那維亞與英格蘭的,即斯文之子,最強維京王肯努特大帝 (Knútr inn ríki)。
埃賽爾雷德的名字有些蹊蹺,留一點篇幅跟大家閒聊,為什麼他的稱號是「決策無方的埃賽爾雷德」(Æþelræd Unræd)?
"ræd" 出現了兩次,大意是「諫言」、「顧問」等,埃賽爾雷德本名 "Æþelræd" 字意為「優秀的諫言」、「良好的顧問」,因此,"Unræd" 正是為他量身訂做的封號,酸到不行,值得一寫——「差勁的諫言」、「糟糕的顧問」。理由十分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