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房門,映入眼簾的是愁容滿面的我抱著懷裡的孩子,這是婚後一年的日常。
在娘家坐月子、老公準時下班、健康可愛的寶寶……此刻的幸福應是不言而喻,我卻陷入前所未有的鬱悶。漸漸地,周圍的人從安慰、規勸,到指責、遠離。
無論看逗趣動物影片、幽默脫口秀,皆無法令我重展笑顏,更在饑餓的寶寶為渴求溫飽而用力吸吮乳汁時,一股陰霾油然而生,汩汩溢出的母乳竟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將我掏空。
無知的嬰孩是否感受到他的供應者正陷入幽暗漩渦?
大好的白日時光,眾人庸庸碌碌,定難想像有個理應充盈著幸福母愛的小房間裡,卻是一個感覺身形舉止皆像頭母牛的厭世婦女,灰心喪志地守著讓她又愛又恨的責任。
像是站在懸崖邊,抬頭遠眺美景、低頭萬丈深淵,我暫且裹足不前,才不致跌落。
後來復工上班亦停餵母乳,孩子也愈來愈逗趣愛笑。
一日下班,我在床邊用手帕蓋住臉,孩子用手拽下的瞬間,我呼喚他的名,他咯咯笑起時那畫面如此療癒。
隨著一次又一次的蓋住、扯下、大笑,我開始由懸崖向後退一步、兩步……直至後來,我幾乎忘記曾離絕望如此接近。幾年後,無意間看到電視上的話題性節目談及產後憂鬱。
聽著專家學者的分析與來賓分享,使我淚流滿面,才驚覺並釋懷那些悲觀及負面不是我的錯,是當時不得已生病了,而我又很幸運地走出來了。
感謝上天讓我體認憂鬱,衷心期盼正陷入泥淖中的人能被諒解,就算一輩子皆無法遠離懸崖,也能在低頭時聽見下方有人說:「別擔心,我會接住你!」
最沮喪的新手媽媽/堤娜 2023-08-02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