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拜託你們不要走!!”
我看見一個人被人拖住,苦苦地哀求。
這是哪裡呢?
車站?
但,那個男孩是誰?穿著高中制服的男孩。
那他是對著誰喊「不要走」呢?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胸口開始痛起來。我眼角的淚水也跟著滑落,接著停不下來,弄濕了我的襯衫。
*
這到底是誰的夢境?我的嗎?
我已經好久沒有做夢了,就算做夢,也只是要我警告身邊的人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簡單來說,只要我做夢,那夢境1000個只有一個是我屬於自己的夢。
所以說,這場夢,可能是屬於最接近的他的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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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點四十四分”
「欸,醒了沒?」
「欸,幾點的高鐵?」
「欸,你該不會真的睡到自然醒吧?」
我每隔約半小時敲他,等到他回ins的訊息時,已經快中午了。
『幹嘛?』
「你幾點的車,我去車站找你。」
『我已經在桃園了。』
「蛤?」說好的隔天跟我說幾點去車站,然後我要過去找你呢?
「你什麼時候回去的?」
『早上五點多第一班車,我剛剛在睡覺。』
「呃......好哦。」
『怎麼了?』
「不是說幾點回去跟我說,我去車站找你嗎?」
『呃就,我整晚沒睡,所以我想說乾脆搭早上第一班車回去』
我也沒辦法回應什麼,只能對著螢幕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太尷尬了吧!想說可以來一場朋友的浪漫,送他去車站。
呃不對,他借住的地方走路去車站也才30秒,就真的旁邊而已。嗯。不失禮貌又尷尬的微笑。
*
『達!啊係欲睏尬何點!食飯啊!』(啊是要睡到幾點,吃飯了!)
那是我奶奶,回來高雄後我每天都陪著我奶奶,家事什麼的就算我要搶著做也搶不過,只能說是當媽媽的本能吧?
從小家裡我們只講台語,從來不說國語,所以上幼稚園的時候我很吃虧,同學就算了,連老師也聽不懂。
我從進入所謂學校的這種糟糕公共場合開始練習講國語,到現在二十幾歲,口音也矯正得差不多了,只是偶爾還是會有台語的腔調出來。
「我老早起來啊,差不多六點早起來啊。」(我早就起來了,差不多六點就起來了)
喔對,「達」這個名字是我的乳名,是我過世的曾祖母取的,印象中家裡說原因是因為我被抱在床上,大家在討論幫我取名字時,我一直瘋狂的 噠噠噠,所以才取名叫做達達。
我慢慢從床上起身,旁邊書桌的水氧機還在運作,裡面加的是我喜歡的薰衣草精油。
擦乾我的眼淚之後把睡衣換掉,考慮到我等等要出門喝咖啡,所以我直接換上外出的衣服。
『啊你怎麼在哭?』我放棄打台語字了,說要看跟寫我可以,但硬要用注音鍵盤打出來真的很難。
「冇啊,我過敏。」其實是因為剛才的夢境讓我落淚,但要跟老人家解釋真的難解釋,所以我乾脆說我過敏,因為剛好我就是過敏兒。
坐在餐桌前,我已經放棄跟奶奶搶飯匙跟碗筷了,她總是硬要說『我來就好,你不會用』,我也說過「都幾歲了我還不會喔?」,這樣來來回回很多次了,所以說,老人家想要付出,就讓她付出,不要去爭。
我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她總跟我這個大孫說她老了沒用了,也對不起我們,沒有留給我們最好的,還連累我們,我們這些後代才會這麼辛苦。
但我很清楚,這不是她的錯,反而是我自私的爺爺當時在外面有女人他們才離婚的,而我奶奶就自己養大三個小孩。
對我來說,她是無私而偉大的
*
吃完飯後整理行李,我就跟奶奶道別準備回去臺東,因為我是騎機車,所以比較方便順路去左營新莊子路的咖啡廳喝咖啡,對我來說,咖啡就是一天的開始,沒有咖啡的一天我實在不行。
才剛到咖啡廳,Kai就傳訊息來。
『那你什麼時候回去台東?』
「等等喝完咖啡吧?我在咖啡廳」
『喔,那...』
「怎?」
『就到的時候跟我說一聲』
「我活著的話。」我傳了個哭笑的imoji給他。
『跟你一樣,我不想一顆心懸在那邊。』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臟突然觸動了一下。
*
記得昨晚我們聊天聊到了死亡的話題。
我和他都一致認同,不想要死亡後辦葬禮。
『誒。』
「怎麼了?」
『你有想過死後的世界嗎?』
「怎麼說?」
『聽說,死亡後會有一個擺渡人,搭著船在海的這一頭迎接我們。』
『但你想過海的另一端是什麼世界嗎?』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我不怕死。」
『答對了!這是我要的答案。』
「嗯?」
『我是蠻好奇死亡的,好奇死亡後的世界,我想我的好奇心比我的恐懼還大很多吧?』
說完,他噗哧地大笑,而我也莫名的跟著笑了。
『我是不想辦葬禮,我想安靜地死去』
「那你有想過死了之後要怎麼辦嗎?」
『我之前常常跟我妹討論這個問題,而我的答案是海葬。』
「噗,為何是海葬?」
『總比死後還要被敲棺材、吹嗩吶還要好吧?』
「也是。」說到這邊我真的笑到不行。但可能是苦笑吧?
『你不覺得,一個人坐在海底,沒有人打擾很棒嗎?但會無聊就是了,這是唯一的缺點。』
「我也覺得海葬蠻棒的,比樹葬好多了。」
『怎麼說?』
「因為幾百年後的我們,有可能會被動物或人尿尿啊!」
『噗,你很煩誒,是這樣沒錯啦。』
*
如果說,死亡後的世界,我們會去哪裡?
重新投胎?
上天堂或地獄?
是我的話我寧願沈浸在海底。
我常常幻想,我是海豚?或是鯨魚?
還是抹香鯨比較棒吧?
因為死後的鯨落,可以被慢慢地啃食殆盡,然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希望死後還能陪在眼前這位摯友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