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失敗其實是好事 | 從父親人生經歷自我體悟

前言

「有時候，失敗其實是好事。」──這句話是我離職前和公司新人聊天時聊到的。

起先是新人問我離職後要做什麼，我跟他說我會開始做自媒體，他又好奇地問我會做什麼主題，我說「我做自我成長主題」的，他就驚訝之後開始若有所思，果然一問之下才知道，他以前也曾經短暫地做過自媒體。

他說他以前是做美食主題的，我一看他的人，再看他做的主題就知道，他應該是看到網路上誰說這個主題夯、這個主題好做就去做，沒有考慮到自己的個人特質。

公司新人很乾淨整潔，給人的第一印象是一絲不苟。他在公司也是做品管（QA）的，擅長的是發現問題（程式上的Bug、不符操作邏輯的設計）。可以說他在新工作上有找到自己適才適所之處，但他時常給我用力過猛的感覺，雖然工作表現不錯，但可能也會跟我一樣有電池容易用完的問題，所以我猜他之後也會斜槓轉型吧？畢竟不上班的好處就是能夠自己調配休息時間。

一、失敗不是很糟嗎？為什麼是好事？

理由很簡單，因為你在做根本不適合自己、你根本不喜歡的事情時，容易感到疲倦，容易提不起勁，在這種狀態下做事，事情成功的機率當然會很低。

如果明明是在做自己沒有熱情的事，卻成功了呢？

哦，那就很可怕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我爸。

我家是沒有祖產的，而且非常窮，我媽說他們以前都住會漏風的蟑螂屋。所以身為長子的我爸身負重任，必須賺錢讓家境變好，後來他也真的做到了。

我爸嘗試了很多種生意，鐘錶、米糕、最後是做女裝，幾十年前是台灣經濟起飛的年代，所以做什麼都很容易成功，我爸的確在女裝上賺到最多錢，的確讓爺爺奶奶在世期間感受到兒子發達了（現在已經過世了），但隨之而來的是我爸性格上的弱點一一暴露，以及他沒有辦法因為「我不喜歡」就輕易地放棄這個事業。

二、成功後，來結交你的人會改變

我爸事業正旺時結交的朋友，現在一個都沒有往來了。

喔，不好意思，其實他現在一個朋友都沒有。但這點可以講滿多的，先略過。

人在事業正旺時，其實你不太可能有交心的朋友，除非是從小時候就一路結交的知心朋友，新結交的「朋友」基本上或多或少都會牽扯到利益。

以我爸的例子來說，他有錢的時候很愛請客、很愛接濟別人。

通常會有這種習慣的人，我會列出兩種可能性：「有被人認同的需求」或「本意善良但是習慣過度奉獻」。

觀察我爸幾十年，從他行為的軌跡，我確定我爸是兩種都符合。

敏銳一點的人會知道，這樣的人超一一級一一容一一易一一吸引爛人。我爸完全就是爛人吸引機，吸引一大堆酒肉朋友跟要騙他錢的垃圾，他年輕時沒事就在請那種很大攤的飯局，還遇到很多投資詐騙。這個人一有錢就開始囂張，鋪張浪費，到處主動請客，如果我是心懷不軌的人我第一個找他。

我爸現在這個性格弱點還是沒有克服，所以我很慶幸他現在手頭沒有錢可以被騙。

他年輕時是真的賺挺多，到我出生後沒幾年就開始一路走下坡，到我爺爺奶奶都過世後就開始雪崩式下滑（大概是我小學低年級時）。

三、為什麼要追求成功？

其實我猜我爸也撐得很辛苦，他人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要光耀門楣。

就算一直獨自跑外地（他自己出去住飯店時都很怕撞鬼）、時常一整年都沒有休息（因為過年有年貨大街，生意比較好）、做自己根本不擅長的決策（他戰略思維不佳，所以常常有很多錯誤決策，因為處於人生大運才不至於倒閉）、一直泡在自己覺得很尷尬的產業裡（他很常說男生做女裝很奇怪，但還是一直做）……他也持續做了二十幾年。

現在我回頭看這個劇本，我的感覺就是：因為需要盡孝的人終於離開了，我爸肩膀上的重擔終於可以卸掉了。

卸掉的結果就是女裝生意開始走下坡，但我爸不是因為失敗就會直接放棄的類型，他還是嘗試了各種方法，分店關掉一間又一間，地點換了一個又一個，最後待在一中街小小的攤位上風吹雨淋。

我小時候也跟著我爸跑夜市、過年時要在店裡幫忙補貨，那時候我們全家都在吃苦，而我爸身邊原本的那些酒肉朋友一個接著一個地消失，來騙錢的垃圾看我爸身上沒有油水可以撈，也都跑光了──其實某方面來說也不錯。

隨著家裡的小孩一個一個長大，我哥我姊都出社會了，我爸要負擔的生活費越來越少，呃──家裡的生意也越來越差。我爸三不五時會跟我們這些小孩借錢周轉，剛開始會還，後來都沒有還了，表示攤位的生意已經cover不來我們家的生活費了。

等到連年紀最小的我也畢業了，我出社會後第一份工作就是屎得不行的22k，那時候我情緒大爆炸，經歷了一場家庭革命，我爸才終於把一中街的小攤位給收了。

四、失敗其實是好事

攤位收掉的時候，我們全家都鬆了一口氣。那個攤位其實連我爸媽的生活費都賺不太到。

對我媽來說，她終於不用再每天風吹雨淋、晚出晚歸，因為捨不得房租所以完全沒有休假日，因為過年有年貨大街生意正好，所以連過年都不能休息。

對我們這些小孩來說，終於不用時不時有額外的支出，雖然一樣要給家裡錢，但至少是可預估的生活費。

對我爸來說呢？很遺憾，他還是不能退休，家裡還有一堆債務，也沒有錢讓他做下一種生意，所以他後來去做警衛了。

現在回頭看，我爸或許有很多生意轉型的機會（比方說做電商），但我想……

或許轉型成功對他來說是另一個地獄的起點吧。

算了啦，不要勉強。

五、在沒有興趣的領域成功，是通往地獄的單程票

從上面的故事可以看見，其實我爸的人生目標很簡單：讓家裡的每個人都可以有飯吃、都可以過得好。他不太在乎自己的感受，不在乎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做這些事，不在乎自己到底有沒有休息過，所以儘管是在生意正旺時，他還是得了嚴重的憂鬱症，直到現在還是每天吃藥。

成功的時候，賺錢的時候，你能因為自己討厭、自己很痛苦，就放棄嗎？

對於以前的人來說，非常非常難，甚至可以說是不可能放棄。

一路上看過來，我可以很篤定地說：

「有時候，失敗其實是好事。」

失敗是為了讓你認清，你真的不適合這件事。

你真的很痛苦、你真的覺得自己不適合、你真的沒有自己休息的時間、你做這件事即使成功也不感到快樂──

如果看這篇文的你察覺到自己有這些症狀，請好好審視自己目前的處境。

真的適合繼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