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尼采到底有多後現代?》談人如何被超越

2024/03/15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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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書原文《尼采到底有多後現代?——從與哈伯馬斯的論爭中尋找答案》為作者李晏佐之東海社會博士論文。本研究從哈伯馬斯(Habermas, 1929-)的現代性計劃及其對後現代的系統性批判出發,哈伯馬斯將尼采(Nietzsche, 1844-1900)與後現代定位為拒絕啟蒙之解放訴求的審美取向非理性主義,本研究運用韋伯(Max Weber, 1864-1920)的理念型方法論,重新梳理後現代的概念意涵,建構出用以關聯尼采和傅柯(Foucault, 1926-1984)與德希達(Derrida, 1930-2004)之思想繼受的「去正當化型後現代」。從而反對哈伯馬斯的詮釋取徑,並建議以去正當化型的後現代取代審美取向的非理性主義,做為理解尼采思想的途徑。


現代與後現代的關係


  沈清松老師在〈從現代到後現代〉中將現代性的原因歸為,即1. 「主體哲學」的現代。2. 「表象」文化的現代。3. 「理性」的現代。然本文所談論之現代性,多著墨於啟蒙之理性,不知是否是因為從社會學的角度切入之故。且相較哈伯瑪斯,另外兩位法蘭克福學派的霍克海默(Horkheimer, 1895-1973)與阿多諾(Adorno, 1903-1969)則不將啟蒙作為現代與後現代的判準。


  首先,後現代就是反現代、反理性嗎?法蘭克福學派的沃林(richard wolin , 1952-)將反啟蒙等同反理性,將對啟蒙的批判視為對啟蒙的徹底拒斥。又哈伯馬斯認為後現代主義雖意識到理性或工具理性的問題,卻選擇全面棄絕理性,仰賴非理性的審美救贖。本研究則認為後現代不是現代的終結與取代,而是對現代之侷限與僵化永不停止的後設批判。此論點類似沈清松老師在〈從現代到後現代〉中認為:「後現代是現代精神的延續,奠基於現代之上,作為一種現代精神的補充及批判」及後現代主義之父李歐塔(Lyotard, 1924-1998):「後現代乃是現代的一部分。」的觀點。


  接著,本研究提出後現代的三種理念圖像:即1. 去分化型:傾向於通俗且商業化的產品生產方式。2. 去正當化型:抵抗而非取代,並且肯定差異的重要性。3. 去生產導向型。後現代即是去中心化、多元化、差異化、反形式主義、無分明階級、無政府主義、無理性標準甚至偏離標準的。李歐塔認為:「後現代知識不單單只是權威的工具;它改善我們對於差異的敏感度,並且強化我們容忍不可共量性的能力。」我們生來是自由的,後現代讓我們有突破現代結構的可能。如:從威權走向民主,從不自知的自我審查走向真正的言論自由。


  資本主義亦在現代的結構之內,其發展由第一階段的競爭式市場資本主義,第二階段的壟斷或帝國資本主義,到第三階多國或消費資本主義。其對應的文化邏輯分別為:寫實主義、現代主義、後現代主義。如:在當代任何可量化者皆可成為商品的消費資本主義下,景觀、文化等皆可以是商品。


  最後,雅斯培(Jaspers, 1883-1969)認為:「真正的解釋是深入深究,而非概括歸類;它不知最終為何,而總是在有所知悉中、在發問中與回應中前進著。」重點不在於將何種範疇歸類為現代或後現代(如理性、審美與否),而是將後現代視為現代發展的必經之路,且現代性永遠是未完成、無法完成的;現代性始終必須在後現代的質疑、探問、回應和挑戰中不斷調整、前進。


尼采哲學與後現代的關係


  尼采哲學非所謂相對主義(將後現代視為相對於現代),而是探求各種可能性(多元性)。故尼采說:「絕不保留或隱瞞任何可能反對你思想的事物。」將否定視為一種肯定,超越的肯定,即「反辯證法」。


  德勒茲(Deleuze, 1925-1995)認為在辯證關係中,所有事物都依賴於否定的角色,先否定「惡」再肯定「善」,辯證中差異未獲得肯定而是被「否定」。尼采欲達到的是「肯定的否定」,即在「肯定差異」的過程中才帶來否定。如同德勒茲認為:「尼采哲學的意義就在於使多樣性、生成和偶然成為純粹肯定的對象。」故尼采要辯證的不是人文視角下「人是什麼」、「人的本質為何」、「人如何恢復其面貌」等問題,而是辯證「人如何被超越」,「超人」正是指所有能被肯定的東西的集合體。


  後現代的多元性雖非超越層次卻類似尼采的可能性;意義的多元複合,意味著任何事物、身體、現象總是各種力與力之間的鬥爭、並存、替代。「永恆復返」既無開端、又無終結,其時間性非過去、現代、未來,而是永恆。「永恆復返」非「同一」的復返,而是「差異」的復返,是多樣性和差異的復返自身,為存有者(人、權力意志)的存有方式。


傅柯對尼采哲學之繼受


  傅柯認為尼采提出了一種不同於傳統史學的、具有真正歷史感的「真實歷史」。它反對一種超歷史的、形上學式的歷史學。「真實歷史」不同於歷史學家的歷史之處在於,沒有不變的常數項,在人身上、甚至是他的身體,沒有任何足夠穩定的事物可以做為自我認識或理解他人的基礎(永恆復返、差異的多元史觀);因為形式是流動的,意義更是流動的,故無意客觀、無意建立法則,而是探詢以「歷史感」擺脫超歷史的歷史。


  傅柯認為權力關係總是朝向策略的合理性發展,其批判的不是理性,而是合理性;即政治或權力技術的合理性。故傅柯提出系譜學作為反抗科學論述之制度化和運作的集中化權力效果。科學的實證,只停留在現象,主張「只有事實」。然而,恰恰沒有事實,而只有詮釋。如同德希達的解構,其目的不在於理解,而在於意義的分解,它指向未來的無限開放性。


  綜上,海德格質疑尼采的思想是否存在一個「中心」?我想其中心便是追求生命的各種可能性。人也是沒有中心的,有中心就有邊緣,然而,人的本質是無法被語言概念化的、被量化、被區分的,而是取決於整體個人的存有狀態(行動、智能、本能等)。在AI大數據大行其道的今天,AI似乎產生了新的主體,即那潛意識、偶然、多樣的主體。但AI有讓我們有更認識自己嗎?有讓我們超越自己嗎?若僅有數據的歸納是無法超越的,人之所以具有超越的可能性在於,透過行動,透過力與力之間的關係中,看見、肯定那些被我們否定、反動的力量。

2021/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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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博士生/建築系畢/證照:高考公務員、工地主任、古蹟工地負責人/前地方文資薦任公務員(建築工程職系)/研究領域:建築哲學、文化資產哲學。由「哲學性」、「反思性」角度,評論文學、建築、哲學、時事、影劇、社會科學、自然科學、音樂藝術、文化資產、公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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