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洪堡的禮物》談傾聽靈魂才可認識事物的本質

2024/03/16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美國是一個盛行說教的國家 #永久有趣的生活是興趣的失敗 #紐約當時是個十分俄國化的城市夢想脫離北美併入蘇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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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書為索爾・貝婁(Saul Bellow, 1915-2005)代表作,1971年開始創作,1975年出版,隔年即獲諾貝爾文學獎、普立茲獎。小說以西特林的第一人稱視角書寫,敘述53歲的西特林在一邊處理打賭輸錢被砸的賓士車,一邊忙著與前妻打官司時,得知洪堡死後留下遺物給他,於是從芝加哥飛往紐約拜訪保管遺物的洪堡舅舅。該遺物是一個劇本,劇本亦同時給了洪堡的妻子凱瑟琳(隱喻劇本的內容,將三人的感情結合起來)。西特林之後為了搞供受過教育的美國人用的旅歐指南而前往馬德里,在馬德里與女友萊娜達求婚,卻失敗了。同時輾轉從好友口中得知,與洪堡生前共同創作的劇本被翻拍成電影上映,大獲好評,並與電影公司洽談,獲得8萬元權利金。最後一幕在墓園中,將四散各地的洪堡的墓與其家人的墓合葬。


  本書以意識流方式書寫,充斥著各種看似無關緊要的場景與內心描述,並交錯著回憶與當下的時間線。前者從1938年兩人初次相遇,到60年代後期西特林在紐約街頭最後一次見到洪堡。後者從1970年代某年12月的一個早晨至隔年4月。中間亦穿插了許多角色,如:西特林的哥哥、西特林的兩位女兒、律師、法官、共同編《方舟》雜誌的好友、初戀情人及初戀情人的女兒與兒子。本書的核心問題是,洪堡留下了什麼樣的禮物?洪堡的死促使了西特林思考何謂死亡的問題。


  西特林與洪堡皆真有其人,西特林的原型即是索爾・貝婁。洪堡的原型,則為貝婁的密友德爾莫爾・施瓦茨(Delmore Schwartz, 1913-1966),1940-50年代擔任黨派評論的編輯,並帶領貝婁進入紐約知識分子圈。書中的洪堡,父親是匈牙利猶太移民,被稱為詩人、思想家、酒鬼、藥罐子、天才、躁鬱症患者或陰謀家,22歲時出版第一部歌謠集,曾自嘲:「我成名時過於年輕,現在是倒霉的時候啦。」晚年因躁鬱症被施行腦白質切除術,愛飲酒,且吃不少藥,生活處於瘋狂與理智之間,如:企圖用汽車壓死他的老婆凱瑟琳。在某天凌晨三點,打算下樓去倒垃圾時,於電梯內心臟病猝然發作而死。西特林,猶太人,詩人,曾獲普立茲獎及法國騎士勳章,在波蘭人聚集的芝加哥長大,8歲那年在結核病療養院度過,養成沉思的習慣,肺病使他容易感情衝動,離過一次婚,有兩位女兒。


  「寫作是為了在這個世界裡,在事物中,以及在現實生活中,找出最基本的,最持久的本質的東西。」-索爾・貝婁


  本書之時代背景為1970年代(書中亦提到台灣將要舉行國際詩人代表大會,及西特林欲在蔣介石蹬腿以前採訪他,經查為1973年11月於台北舉行的第二屆世界詩人大會),在主流的工業化、消費文化、大眾文化下,一方面,人們失去了自我安排的能力,只好過著被人安排的生活,另一方面,詩人及其文化逐漸式微,如:洪堡找教職的不順遂。西特林:「停屍室沒有現代詩歌的讀者,在那裡洪堡的名字分文不值,他躺在那裡只是又一個被遺棄的人。」詩人就像醉漢和不合時宜的人,或精神變態者。然而,洪堡死後,西特林發現洪堡的某種特性逐漸依附到他身上,具有了洪堡的風度,因為西特林樂意接受洪堡生前的全部教誨。洪堡留下的禮物,即促使西特林思考思想與死亡的關係。


  「洪堡追逐毀滅和死亡比追逐女人還要起勁。」


  洪堡在發病期間,說他所具有的精力、耐力、創造力及才思的敏銳,相當於平靜時的五十倍。人們應面對死亡而非恐懼死亡,即釋放恐懼死亡的能力,去面對此生真正應該做的事(行善)。西特林認為,生命結束時,僅僅結束了我們所知道的東西,而未知道的東西並沒有結束。其未知之物即是靈魂。「生前是從自我的核心向外看,而死後,是從圈子以外向內看。」死人和活人相互形成了一個社會,而地球是活動的場所。西特林不相信宗教上的輪迴,認為如果曾經是人的靈魂,那就絕不會被關進蜘蛛的軀體,人投胎就只會是人,而不會是一隻鳥或一條魚,人的靈魂是永恆的。活人的任務即是將人世間取得的道德觀傳遞給來世,人世是得到這種道德的地方,而來世則是需要它的地方。西特林指出,死人活動在每個活著靈魂的「無意識」的部分裡,「我們一些高的計謀可能就是由他們灌輸的。」、「我們所問的問題不是由我們提出,而是由聽講的死者發出,當死者回答時,其實正是你的靈魂在說話。」詩人的力量與興趣來源,正是因為他內心一個聲音在他的靈魂中鳴響。


  由此可知,西特林的思想同哲學家康德的三大預設相同,即靈魂不滅、上帝存在、人有自由意志。上帝存在書中亦提到有知識天使、愛情天使、王權天使的存在,及人有自由意志能夠決定獲得何種思想,透過自我意識的「厭煩」,從著魔狀態(世俗社會、大眾文化)中解脫出來。而書中特別側重關於靈魂不滅的部分;靈魂不分死或生,只有肉體分為死或生,靈魂是永恆的,死後能夠跟曾經相愛的人重逢。死人與活人的關係在於,死人的靈魂是無意識的部分,活人的靈魂則是意識的部分。如同叔本華認為:「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卻無法決定自己想要什麼。」「想要」,正是無意識(結構)、死者靈魂所提供的。那麼我的靈魂還是我的靈魂嗎?靈魂是「一」還是「多」?是「我」的還是「我們」的?關鍵在於是選擇何種思想。


  「你從樹木身上是學不來任何東西的,只有路遇的過客才會教你去認識你自己。」


  書中提到某鋼琴公司每每在芝加哥的磚牆上寫道:「沒有音樂教養,最富有的孩子也是貧窮。」思想必須透過教養、透過另一個靈魂才能習得。然而,人不可能完全脫離世俗社會,如同洪堡責備西特林:「把一生消磨在好高騖遠的高超的意識上去了。當你企圖完全生活在超高意識之中,由於變得極其理智,那你就只會看到別人身上的醜惡,而從來無視於自身。」當我們僅用理智而排除所有感性去理解他人時,便容易放大其缺點,只看見不符合理智框架的東西,而忽略看不見的東西,即自身,自身的知識、思想是否合於靈魂、合於善。


  思想對於頭腦,如光線對於眼睛一樣;即眼睛透過光作用,頭腦亦需透過思想才有作用。思想與物質生活是辯證關係,彼此相輔相成。「大地確實是一面思想的鏡子,萬事萬物就是具體化了的思想,而死則是這面鏡子所需要的黑暗的底襯。」物質並非無思想,而是具體化、看得見的思想,反映著他人與自我的關係,而死亡是萬物不變的本質,更認識他人與死亡,便能夠更認識自我。西特林將知識分為兩種,一種是「理性」的知識,另一種是傾聽靈魂所接受的「知性」的知識,後者才可認識事物的本質。如:楊婕妤創辦的關愛之家,收容失聯外勞產下的無國籍兒童,因違反《兒少法》遭開罰,其認為做對的事情、不違背良心的事情,就要勇往直前不怕犯法,其人道精神令人可敬。


  貝婁所擔憂的消費文化、大眾文化、失去了自我安排能力的文化,即懶散、忙碌的狀態,失去了生活的休息或平衡,更失去了詩、藝術與思想,其狀況同樣延續至今。現代網路便捷的生活,提供我們形形色色的知識、世界觀。然而,該知識僅是「理性」的知識,而非靈魂「知性」的知識,一種不具真正力量、無法向靈魂傾訴的知識;由金錢、政治、法律、理性、技術所壟斷的權力主宰著人們的興趣,結果是心理疾病成為現代文明病。無意識、知性、與靈魂接受的知識不再產生作用,說不出「想要」、說不出靈魂的響鳴、說不出詩,靈魂不再有力量。洪堡的禮物,是給這個世界的禮物,若靈魂永恆不滅,我們想帶什麼東西、什麼樣的思想、德性給來世?返回、傾聽內心的良知,那就是上帝、靈魂要對我們說的話。

第二屆世界詩人大會

對第二屆世界詩人大會書面賀詞

20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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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博士生/建築系畢/證照:高考公務員、工地主任、古蹟工地負責人/前地方文資薦任公務員(建築工程職系)/研究領域:建築哲學、文化資產哲學。由「哲學性」、「反思性」角度,評論文學、建築、哲學、時事、影劇、社會科學、自然科學、音樂藝術、文化資產、公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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