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夜，逃亡》第一章、碎夢台北

【警告】此篇作品為限制級作品，有謀殺、自殺、家暴、性侵等血腥劇情。是本人嘗試以「小說」此一體裁完成的「B級片」。

　　倪莉討厭台北，這座城市會吞噬人性與夢想。

　　她，是個決定離開的台北人。在離開前的夜晚，倪莉搭捷運去西門站買了碗大腸麵線，加香菜在路邊遮住臉吃麵，然後步履蹣跚地走到客運總站。

　　走著走著，滑著手機，倪莉沒有在手機看到男友阿茂的回覆。過往男友犯了錯，幾個小時就會回心轉意，對她甜言蜜語，但這次男友過了快二十四小時都還沒回覆。十二點時，她買了凌晨一點鐘的票，還是沒看到訊息，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咕嚕咕嚕叫著。在發車前，倪莉買了超商燒肉口味的三角飯糰囫圇吞入，才終於飽足。為了守護愛情，倪莉決定離開故鄉。

　　一直到老老的司機驗了票，前方的長髮男人上了車，倪莉都沒等到訊息。所以她只能交出行李，從後方樓梯上車。

　　倪莉一上車，即便隔著口罩，柴油味依舊撲鼻而來。這讓她忍不住嘔了一下，只得逃命式地往前排移動。怕暈車的她本想坐在最前面，卻發現第一個上車地長髮男人已經坐在第一排可看車前窗的座位。

　　男人黑髮又捲又長，膚色白皙。放完行李的倪莉不由得懷疑對方是明星。想走過去瞧瞧時，那男人敏銳地戴起口罩，遮住面孔，更在倪莉多踏一步時用外套遮住頭。

　　倪莉有點尷尬，這樣顯得她很不禮貌。

　　她找了第二排的座位，把隨身背包放在旁邊的空位。她轉頭看了看四周，發現除了她跟前座的男人外，其他的乘客都靠中後邊坐。後方樓梯上來最近的右側位子坐了對中年夫婦，兩人身上金屬製的手鍊項鍊叮叮噹噹響著，在靠走道的地方放了個方形提袋。

　　後面又一前一後上來兩個男學生，一個瘦皮猴似的臉上滿是痘疤，另個男大生矮矮胖胖黑黑的，兩人看起來都不太靈敏，接連被方形提袋絆到。知道是學生，是因為他們穿著倪莉大學同系的系服。這兩個男生的服裝一如倪莉潛水在系板看到的公告樣版。看到這樣子，倪莉不由得感到一陣親切。這兩個大學生都是倪莉跟男友阿茂的小學弟呢。被絆倒的小學弟們不敢對金屬鍊夫婦發火，只是互相嘲笑彼此，兩人一前一坐到比金屬鍊夫婦更左後的空位。

　　最後上來的是一名胖女人，這女人穿著黑衣，綁著馬尾。胖歸胖，那女人的動作比任何人都還俐落，輕巧地跨過了方形提袋。而胖女人上車後就坐到右側最後一排靠窗的位子。

　　只是倪莉都沒看到他們繫安全帶。她太久沒坐客運，不確定是否要繫安全帶。記得好像有規定？倪莉有點半信半疑，不知道該拿安全帶怎麼辦。想問前排男人，卻又想著對方好像很嫌棄她。這樣的疑惑，到司機廣播後解決了。

　　客運司機出發前廣播：「......國道上若不繫安全帶，會被罰三仟塊到三仟五塊，請大家記得扣上安全帶。」

　　倪莉這才繫了安全帶。

　　司機阿伯有點饒舌呢。倪莉緊張的心緒稍稍舒緩，她雙手環抱自己的肚子，守護未出生的孩子。車起步後，倪莉便順著車子的晃動睡著了。

🚌🚌🚌🚌

　　「……Every step that I take is another mistake to you……」

　　再次醒來時，倪莉是被那巨大的歌聲給嚇醒的。醒來後，倪莉才發現自己是在客運而非在家裡，與男友歌單相同的歌曲讓倪莉憶起了前天晚上。

　　「Caught in the undertow, 」

　　倪莉用耳朵尋找聲音來源，發現聲音在後頭，而非前面司機半夜聽的音樂。

　　「Just caught in the undertow.」

　　她回頭看，發現是那對金屬鍊夫婦，而兩夫婦拆開了他們方形提袋——裡頭是一個音響。 

 　　「And every second I waste……」

　　聲音很吵，但兩個男大生跟胖女人似乎戴耳機跟耳塞，都不受噪音影響。

　　倪莉又不好意思發難。

　　「......is more than I can take!」

　　「I've become so numb! 　I can't feel you there……」

　　再也睡不著的倪莉眉眼皺著，有些憂鬱。以前倪莉很喜歡聯合公園（Linkin Park）的，而這樣的音樂取向也恰是男友阿茂帶她養成的。在2017年主唱查斯特．班寧頓（Chester Bennington）自殺後，兩人怕傷心，就不願再聽聯合公園的歌了。

　　但這半年來，男友阿茂又重新聽起聯合公園的歌。

　　去年中阿茂父親隔日沖慘賠，在阿茂的家用健身槓上自縊。之後男友阿茂就因為經濟因素一直鬱鬱寡歡。本來阿茂跟倪莉計畫在這兩年結婚、生子了，阿茂父親的一屁股債讓想繼承房子的阿茂必須把結婚基金都拿去還債，可如今已不適合當婚房了。所以阿茂主動提分手，投身酒精懷抱。

　　但倪莉曾在最幽深的時刻被阿茂承接住，她不願離開。她陪著阿茂，獨力工作，養起一蹶不振的男友。而被照顧的阿茂卻一步步成為廢人，原本只有晚上喝酒，後來他白天也在家喝酒，喝到茫然不知日夜。在家裡，阿茂更是大聲播放聯合公園的經典曲目，在巨大音量下發瘋地鬼吼鬼叫。倪莉被鄰居上門按電鈴好幾次，更被鄰居報警處理，但阿茂屢勸不聽而每況愈下。

　　在最不巧的時刻，倪莉發現自己懷孕了。

　　看著愛人一蹶不振的樣子，倪莉想讓阿茂開心起來。所以倪莉講了她懷孕的消息——倪莉想過阿茂會擔憂經濟因素，想過他會用顫抖的語調對她說：「莉莉，這孩子我們沒準備好他的家。」也想過阿茂會突然恢復以前開朗的模樣，跟她求婚，然後滿心期盼這個即將來到的新生命......

　　——但倪莉全然沒想過，阿茂會打她。

　　曾經共組家庭的夢想在毆打中破碎。在調大的音量下，音響被挑戰極限，主唱嘶吼的高音讓機器破音。而毆打就在爆炸性的高音下發生。

　　在過程中，倪莉只記得護住肚子。

　　耳膜快破了，但更慘的是她的臉。受傷最重的，其實是倪莉的心。因為，她與阿茂共築小家的美夢，徹底破滅。

　　在間隙裡，倪莉好像聽到了門鈴聲。

　　但阿茂沒有停下來。

　　她感覺自己會死去。但音樂播完一次要再重播時，聲音靜了下來，而門鈴顯得大聲且密集，門外傳來人聲。阿茂終於停了下來。

　　她可以活下來吧？

（未完待續）

接續：【短篇】〈夜，逃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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