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諾提出的其中一個著名悖論是「飛矢不動」:因為飛矢在每一刻都有其固定的位置,所以它在每一刻都是「靜止」的。從我們對於運動與時空的認知來說,這樣的說法肯定有問題,但我們又很難否認芝諾的前提。就算我們用了最先進的科技去捕捉連續的動態相片,只要我們能夠明確地拍下特定的時間點,「事物在特定時刻中存在於特定位置」這件事都很難在常識裡面被說成是錯的。
錄影某種意義上給了我們挑戰這種思想框架的契機。就像人類期許相片拍下特定的一刻,錄影為所謂的「一刻」撐開了一種空間,時間的單位便成了本身就具延展性,所謂的「相片」就像哈利波特魔法世界那樣自己動了起來。
在00秒的時候飛矢在這裡、01秒的時候飛矢在那裡,這件事情並不因為我們有了一秒鐘的影片而改變。但在這「一秒鐘之間」飛矢的位置就是「從這到那」且具備方向性,我們能夠估算01秒到02秒,甚至-01秒到00秒的樣子。
每一秒鐘的飛矢都成為「不動之動者」的一個事例,成為了運行中世界整體的其中一個環節。
自我亦是如此。我們永遠只存在於某個特定的當下,我們既無法回到過去的自己所處的世界位置與生命狀態,也無法提前成為某種尚未發生的未來的自己。但我們永遠都帶著方向性與軌跡,我們永遠都處於那已經被發射出去,且尚未落地的動態處境。
富二代、政二代、星二代……,某些人如此這般的生活樣態因為暴露在螢光幕前而顯得清晰可辨,但不是那些人的每一個人也都不會是特例。我們都繼承了某些特定的文化與家庭與時代背景,且我們也都會成為某種中繼站,讓未來的人類在特定的新的常態區間中運行。
我們每一個個別的人都是每一個個別的人,彷若一粟孤獨的原子、汪洋上不與外界鄰近的島嶼。但又無可避免地鑲嵌於社會、鑲嵌於時代、鑲嵌於網際網路裡面。
這一刻的我們既躲不開上一刻的自己的(縱向)影響,也躲不開這一刻的他人之(橫向)影響。我們像無數個零與一/True與False,電流通過,集成過去的、個別的我們未能想像到的結果。
飛矢當然是動了,不然為什麼它在天上飛?善跑的阿基里斯一下子就超過了烏龜,甚至沒發現那裡原來還有一隻烏龜在跑。過去的你成為現在的你,現在的你馬上也要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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