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槍操作的身體記憶與文化認同
獵槍作為文化符碼的雙重張力,在《獵人兄弟》中轉化為角色互動的儀式性張力。導演蘇弘恩將獵槍操作的身體記憶轉譯為哥哥林祥(徐詣帆)與弟弟林正(馬志翔)間的肢體差異性槍枝握持的緩急、瞄準動作的專注度,既反映狩獵文化傳承的斷裂,也暗示現代價值觀與傳統信仰的衝突。此種身體隱喻呼應在許多表演教學上強調的「全身性表演」原則,透過肢體張力揭示角色內在的文化認同與道德困境。
在原住民獵槍文化與法規實踐上,台灣原住民獵槍文化歷史可追溯至荷西時期,早期透過殖民勢力引入制式槍械,形成「自製」與「進口零件組裝」並存的特殊現象。現行法規雖保障狩獵權,但釋字803號解釋指出《槍砲彈藥刀械許可及管理辦法》未明確定義「自製獵槍」,導致原住民面臨合法獵槍取得困境。近年原民會推動安全訓練計畫,將狩獵知識與槍械操作整合為課程,試圖平衡文化傳承與現代法規要求。實際執行中,族人仍因長期「恐槍症」影響,常將槍械遮蔽,反映狩獵文化在社會觀感中的脆弱性。現實世界法律規範上是困境,但在這部獵槍,卻成了電影人物內心創傷靈魂的起端。
自己身為原住民電影創作戲劇表演者,深深明白一個原住民電影題材要產生是多麼的辛苦,獵場、獵槍是支撐著原住民男人與部落民族最直接最接近大自然的成熟智慧。一個成熟與智慧的獵人不可求得,是用大自然與共同萬物的生靈一起孕育而成,電影將狩獵場域轉譯為情感隱喻的空間,森林成為兄弟情誼的試煉場。導演透過靜謐鏡頭捕捉環境變遷,將獵場視為傳承的聖域,其對槍械的執著既是文化堅守,也暗示著對子女的失望與愧疚。此種情境入戲策略,呼應我想的「環境互動」訓練法,強化角色與場域的共生關係,避免將文化衝突簡化為劇情衝突,而是透過角色互動揭示狩獵文化在現代社會的脆弱性。
『獵人兄弟』是一部現代觀點被包裝的獵槍。當獵槍不在是獵槍時,我們的初心成了獵場上唯一的存在。
林慶台飾演的父親,將獵場視為傳承的聖域,其對槍械的執著既是文化堅守,也暗示著對子女的失望與愧疚。此種儀式性互動,我強調的「角色特質差異化」訓練,演員需透過肢體張力與環境互動,將文化認同的掙扎具象化。例如林祥從醫生身份回歸獵人的身體張力,透過儀式性肢體動作與環境互動,揭示現代價值觀與傳統信仰的衝突。太多好玩的演員心靈世界在人物裡等著被探索與啟發。
我自己是喜歡這部電影,一個用電影人物創造的方式拍攝,許多的特寫與語鏡的流動,令人眼光發亮,但就是因為人物內心流動與意識流動的表演方式,表演者相當吃力,若不是有相通共同生命經歷著,很難一頭栽入每一個角色人物裡。有角色詮釋就有表演痕跡,全身心狀態投入要被看見是角色與本人在當下不同衝撞才能產生出哥哥、弟弟靈魂的樣貌。很挑戰!榮幸看見原住民演員每一個交出的創作真心感動!
在故事架構不可更動的前提下,最具挑戰性的創作實踐,實則在於演員需在角色呼吸間精準轉換善念與惡念的張力,並透過層次堆疊逐步揭示情感深度。獵場與獵槍作為文化隱喻的引子,正是此種轉換的觸媒當肢體張力與環境互動成為情感隱喻的載體,角色內在的道德困境便能在儀式性互動中具象化。
「身體記憶」與「情境入戲」及對於角色的儀式性
在表演指導教學強調上我強調「身體記憶」與「情境入戲」及對於角色的儀式性,獵人兄弟的角色塑造。例如將獵槍操作轉化為身體動作的不同差異性,透過差別性讓演員體會山林過程中的肢體張力與精神層次的不同。角色互動模式,強化獵人兄弟間的文化傳承與衝突張力。盡量避免將現代法規限制簡化為劇情衝突,而是透過角色互動揭示狩獵文化在現代社會人物的看似生存困境。但其實都是人自己的選擇!
電影最後弟弟在墳墓前,爸爸背影沉入山林,跟一個不面對原諒的弟弟,導演未明確解構「原諒」的可能性,反而將未完成的和解留給觀者解讀,此敘事策略呼應的「未言說的心事」的表達特質。從表演者角度觀之,角色互動的層次堆疊需依賴演員對「善念與惡念」的即時轉換,我不停在思考,假如在拍攝現場,這些畫面導演能再對演員多說說內心的話,應該會有很多深度的不同。但這都是我自己的臆想。
正如導演所言:「家人之間的愛是純粹的」,而這份純粹正是透過獵槍走火的創傷,與山林沉默的儀式,共同構成的精神隱喻。
作者:田聖希/山日月表演工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