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re Belief

也許最後的結局還是碌碌無為。

我一直有一個信念，那就是「我一定會成功/有成就」。不知道這個信念在認知行為治療裡，它需不需要被修正，如果是我的教授來看這句話，她肯定會說：「這不是信念，只是一個想法。」。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我學會了寫作業。每天都被窗外的鳥鳴聲提醒我，該關上電腦休息了，眼前的光亮抵擋不住我臉上的暗沈，黑與白的對比總是那麼強烈。
其實我也不是那麼認真，多少有點誇大了，四小時的作業時間，大概有三小時都躲在棉被底下。我的身體，就像手術後器官沾黏在腹腔上，需要經過二到三小時，才能成功剝離，從床上起身，恢復正常運作。

某天教授問我有沒有興趣到她診間跟診見習，她說她覺得我很有心理治療的Potential，我很驚訝教授能想起我的存在並且邀請我，我可以嗎？資質駑鈍的我，甚至連她說的「剖天朽」是什麼都不知道，只能從語感判斷，然後一股腦兒道謝。

我沒有馬上答應教授，畢竟讀研究所的同時我還在工作。「謝謝老師給我這個寶貴的機會，我願意加入見習。不過因為還有工作的關係，有時可能會需要請假，不曉得老師能不能接受？」我是這樣回覆教授的。以前的我一定是先答應再說，總要把握住機會的吧，但這次我卻把決定權丟回去給教授。那時我在想，我不想之後需要臨時請假造成教授的困擾，現在想想可能只是其中一個藉口而已吧。

在大學之前我幾乎沒有在寫作業，就算偶爾寫了幾次，也只是新鮮感而已，維持不了幾天。長大後的我在想，不寫作業對我會造成什麼影響嗎？小時候的我一定會說沒有，因為不寫作業真的好快樂，手不會痠、筆不會沒水、作業簿永遠不用買新的。

但有時還是會感到孤單，下課時間同學都在玩耍，而我被留在教室，我知道那是我不寫作業的邏輯後果，我必須承受，反正就算是能出教室，我也是一個人在校園裡亂走。後來我很喜歡轉學生，因為他們不會知道我的過去，他們會願意跟我玩，我也可以看到他們對我笑。

最後我還是來到了教授的診間，但我依然對我的出現存疑，畢竟身邊不只一個人跟我說「老師應該是想要有人載她去醫院才找你跟診吧。」、「老師可能覺得人手不足所以找你去」。誰知道呢？反正這個問題永遠不會有解答，或者說我不相信已經出現的答案。

那天上診前，教授問大家一個問題「如果個案問你『心理師，你結婚了嗎？』你們怎麼回答？」，好想說「為什麼你會這麼問呢？」但這個回答防備心好像太強了，對治療沒有什麼幫助。正當我在想第二種回覆時，我的同學回答出了我剛剛的答案，「你這樣防備心太重了，對治療關係沒有幫助。」教授回答我的同學。這時我心裡想著「還好我沒問」，隨後又覺得這個想法還真是卑劣。

「欸，不要跟她玩，她都不寫功課。」

如果要去諮商，那我最不需要談的就是分離的議題了吧，畢竟這是我國小常常在經歷的事，不用第二個禮拜，轉學生就不會跟我玩了。我試過討好，把零用錢拿去買零食，然後在下課的時候，送給她。

「謝謝。」然後就沒了。這會不會是華人父母吝嗇對孩子說「請、謝謝、對不起」的原因？畢竟我跟她同輩，都需要花十八塊才能聽見她跟我說謝謝。這麼想的話，我也不忍心苛責那些喝涼水的家長了。

「我們剛剛談到什麼讓你想問我這個問題呢？」

這句話把我從我的思考裡拉出來，「你這個說法很好！」教授回答著另一位同學，開始解釋起這句話的優點，我根本沒在聽。我只專注在「很好」上面，然後又開始想著要怎麼回覆教授的問題。「我們也可以直接問個案『你好像對我有沒有結婚很有興趣？』」

「老師，那我可以問個案『你是有什麼想跟我分享的嗎？』嗎？」我聽到教授說「直接」兩個字後脫口而出，教授好笑的回我「個案是想聽你分享，不是想跟你分享。他當然是有話想說，但你這樣問他，他才不會跟你說。」。喔，看吧，連二拉二，我出現在這裡原因不管是什麼，都不會是「剖天朽」。

長大後我發現自己從國小開始，就知道人性是什麼了，人本來就不是用心在認識人的，是視覺、是聽覺。就像正向教養裡，我們總說「大人要做好榜樣，不要口手不一，說一套做一套。」，孩子是模仿大人的動作、話語在成長的。所以他們也會模仿同儕，前幾天跟你很好，後幾天就會跟著身邊的人一起開啟嘲諷模式。

想想也是好笑，這麼討厭我，那你幹嘛還吃我的汽水糖，叫你朋友買給你啊，這副模樣跟出社會後的我一樣，你這個資本主義的走狗。到了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的經歷，我很珍惜任何一段友情，但也很容易放棄一段友情，因為我知道那不是我要的。

我真的很怕教授對我失望，畢竟連上課時她都在稱讚我CBT晤談影片做得很好，甚至在別班也這麼說。我寧願教授像我老闆剛錄取我時一樣，對我並不期待，看到成績後再對我滿意，生活總是要驚喜多過於失望吧。

下診後開車載教授回學校的路上，教授對我說「你的 intake 都能蒐集到很多資訊。」，「有嗎？」我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這樣回覆教授，因為我也覺得我的 intake 蒐集到很多資訊，我覺得自己很棒，但還是下意識的否認了。「有啊！」嗯⋯⋯好吧，謝謝教授，我想我又能開始努力成為有心理治療 Potential 的見習生了。

我想，我的核心信念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