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述而第七)。
孔子列舉了四種現象,不修養品德,不講習學問,知曉了一個新的義理卻不去踐行,不良行為不能改正,然後說,這些都是我所擔憂的。講,練習的意思。『學之不講』的正面要求就是『學而時習之』。學知識要記憶和理解,進一步還能向他人講解。學禮儀則要反復練習,鞏固和提高,精益求精。徙,遷移。聽聞一個義理後,從過去沒有這樣做做遷移到去這樣做。
可是這四種現象的主體是誰呢?我以為是孔子自己。孔子擔憂自己出現這四種現象,以此來嚴格要求自己,用來戒懼和鞭策自己。孔子都可能有所懈怠,更何況他人?因而這句話也適用于他的弟子或時人。
也是此篇,孔子有句很有名的話,包含有相同的意思。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述而第七)。
三人包括自己了。師並不是指要拜某人為師,而是指另兩個人身上必然有我值得學習的地方。對他們的良好行為或長處就效仿學習,對照他們的不良行為就檢討自己身上有沒有同樣的問題,有就改正。善和不善可以在同一個人身上發生,不要局限地理解為一個人是善的,另一個人是壞的。
孔子確實善於從他人身上學習。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述而第七)。孔子與人閑聚時,會唱歌助興,你一首我一首,娛人娛己;發現有人唱的歌很好聽,就一定請他再唱,然後跟著他學著唱。
『改之』是指改掉自己的毛病,不是改掉他人的毛病。不然就應該說『必有我師與生焉』。那他人的毛病能不能去指出,勸導或要求甚至強制其改正呢?道理上是應該,但也要考慮環境和自身的狀況,權衡利弊。
三人行,行不能機械地理解為一齊走路了,就是三人相處的意思。三人相處如此,多人相處當然更是如此。那二人相處呢?道理也是一樣的。總歸意思是要能從他人身上學習好的行為和反思不良行為。要善於從多方面來學習,提高自己。
比如說上了大學,兩人或多人住一個房間。沒辦法,就得與室友有很多時間在一起。不像中小學,可以選擇與自己興趣相投的同學做朋友,經常在一起學習和玩耍。那就應當抱著孔子這種態度,學習室友好的品質與行為,而不做其壞的行為。有的人學習好,有好的學習方法,那就應當去請教。但可能他又脾氣不好,或為人小器不仗義,那就不要學他。
子貢非常認同孔子無處不學,善於學習。
衛公孫朝問于子貢曰:『仲尼焉學?』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子張第十九)。
衛公孫朝是衛國的大夫。他私下裡問子貢孔子的學問來自於哪裡。子貢對他解釋道,『子貢說:『文王武王所行之道,並沒有墜落到地上而消失,仍一代一代相傳於現在的人身上。賢人能從人們的身上識得大道,不賢的人識得小道。大道和小道都是文武之道。夫子哪裡不在學,而他並沒有專門的老師呀!』
『禮失而求諸野』,文武之道仍散落于現今人的身上。所謂大道就是為政之道,小道就是農工兵商之道。孔子能擇人之善而學,而集大成於己身。學問就是這麼來的,並沒有向一二位專門的老師學習。
類似的話,『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裡仁第四);『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述而第七);『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季氏第十六)。看到良善的行為,就如同來不及,就趕快去做。看到不良善的行動,就如手伸入沸水中一樣趕快縮回來。而『過而不改,是謂過矣』(衛靈公第十五)。
諸如此類,都是孔子在道德修養和學習上對自己的要求與體會。他說這些話,一方面是自我表白,另一方面也是要求他的弟子照著他的方法去做。
2021年3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