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出差,工作結束前買了地瓜球和鹽酥雞,回到民宿打開電視,竟然有NETFLIX!
選了〈陽光普照〉,以為是度假風情片,興沖沖點選了播放,看一看,鹽酥雞卻幾度食不下嚥。這部片不僅沉重得很,還勾起一堆回憶:駕訓班、補習班,還有,少年監所。
想起幾年前某一個週二上午,那個熱到不行,全班四台電風扇,兩台吹全班,兩台禮遇性地負責吹我的新收班大教室。
我問少年們,你們喜歡上課嗎?整齊劃一、難得全班意見一致、聲音宏亮:「不喜歡!」為什麼不喜歡上課?
「啊上課的內容就聽不懂要怎麼上課」
「我們又不是讀書的料」
「反正也沒人在意啊」
「我們就笨啊,不然怎麼會在這」
於是我宣佈:「等一下我上完課要找一個上來幫大家複習喔!」
那天講的是告解五步驟的變化版(就是拿掉天主教部分的純反省+道歉版本),講完之後,大家都在等,我會點誰?
我點了前一週說要練習不衝動,生氣就跟老婆說換他餵奶培養耐心的小爸爸。他有點緊張地上來,結結巴巴做著簡單整理,為了緩解緊張,還搭配我的板書,給大家複習一遍。
本來以為大家會笑他,結果大家安安靜靜,講完,由「老大」帶頭響起的掌聲不絕。很真誠的那種。小爸爸不知所措,轉頭看我,抓頭笑笑:
「我第一次聽懂老師上課講什麼,也記得欸。」
我笑了,打破不碰孩子的規矩,來個give me five,「我相信你會一直記得。」
那之後的每一堂課,大家都認真不已,下課前踴躍舉手報名擔任上台複習的角色,因為他們突然發現,被稱讚的感覺好像不錯,獲得老師的give me five更不錯(真容易滿足)。
聖經裡的那句話,在電影〈陽光普照〉裡換個台詞重現:「太陽光照義人,也光照惡人。」(瑪五45)
生命是公平的,也是不公平的。
我們一樣天天都是24小時,呼吸同樣空氣,但出生在不同環境,走過不一樣的歷程。如果我們能看見孩子走進鐵門之前的歷史,會發現這世界的陰影處很多,陰影下的人很多。若有人願意走進陰暗處,坐下聊聊,他們將能感受到太陽的溫暖,試著出來曬曬看。感受過這樣的溫暖,就足夠讓他們好好生活。
願這個世界,陽光普照。
當年我家離少觀所要轉三班公車,大概兩個小時多的路程,每週二早上一大早起床,開始一趟晃到睡著、醒來換車、再晃到睡著、醒來換車...的旅程。
那天在前往少觀所的路上,要上課了還沒想到要講什麼。實在是有點恐怖。因為其實就像學校一樣,監所上課也要寫上課日誌,寫了主題、講的大鋼,還要簽名畫押代表自己沒有胡說八道。
到了教室,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突然,天主教的「告解五步驟」就浮現腦海。
我在心裡默默罵天主「祢有問題喔?他們哪想聽這個啊!」於此同時,我已經拿起白板筆開始在白板上寫五步驟了。(咦?!我的手?)
講一講,他們紛紛點頭如搗蒜,覺得很有用,問:「為什麼這五步驟這麼好,以前都沒人教我們啊?」我超尷尬:「........因為這是我們天主教的方法啊嘿嘿嘿~」
課程結束,15歲的「小爸爸」上來為大家做了課程重點複習,所有人都背出了五步驟跟這週要做的功課。真是奇蹟!
我:「所以你覺得離開壞朋友很孤單的時候怎麼辦?」
小爸爸:「恩..........(想超久)」
我:「可以做什麼?」
小爸爸:「我........我可以跟老婆說換我餵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