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最迷人的景致就是廣闊無垠的視野,而那得取決於天候的好壞。說得更直接一點,想要看山上的美景,得要看老天的臉色。一早出發前往楚格峰時,太陽迷人地露著笑臉。心裡不禁想像著,這座橫亙在德奧邊境的高峰,雖然只有2964公尺,比玉山還低,但已是德國境內第一高峰。再加上緯度的因素,雖然不若玉山高,山頂卻終年積雪。而那陡峭的山體,因為經常發生雪崩,而被取名為「Zugspitze」,德文原意為「流峰」。想到這,心裡不覺嘀咕著,這是一座不想被輕易被征服的高山吧!
有賴於工程的高度發展,登上楚格峰可以憑藉齒軌火車與纜車,行程安排上為了可以感受兩種交通工具的差異,特別選定上山乘坐齒軌火車,下山時則搭乘纜車。所謂的齒軌火車,是指在每節車廂底盤上安裝兩個巨大的齒輪,而在鐵軌中央另外放置一條特別的齒軌。於是在火車行駛時,齒輪卡著齒軌的齒槽,如此一來便能克服,因為坡度過高而產生黏著力不足的問題。畢竟這趟火車旅程,約末七十分鐘的時間,要從海拔710公尺的高度,拉高到約末2600公尺的冰河平台(Zugspitz Platt)。齒軌的設計,讓火車只能前進,不會下滑而保證了行車的安全。
搭乘火車的過程中,陽光忽隱忽現,看著藍天逐漸被白雲所填滿,心裡不禁暗叫不妙。果不其然,才不過數十分鐘的光景,火車外頭的天氣有了劇烈的改變。而其中最明顯的除了溫度的降低之外,就是能見度的改變。隨著終點的接近,我們也開始換穿預先準備好的外套,準備探索這長年積雪的名峰。抵達冰河平台後,一如預期濃霧籠罩,能見度很低,但是溫度卻比想像中來得高。行走期間,也沒有高山適應的困難,畢竟這高度還比合歡山的武嶺還低。然則無法看見令人期待的美景不免讓人感到失望,話雖如此,終年積雪的景象依然讓蓁蓁與亮亮興奮不已。這是他們第一次打雪仗、堆雪人,也是他們第一次乘坐雪翹滑行。這一切的一切,對於生活在亞熱帶國家的孩子來說,都是那麼的新奇與絕妙。
平台上的瑪麗亞教堂,是德國最高的教堂,旅遊書上提及有許多遊客選擇在此舉辦浪漫婚禮。想像著在此高峰,藍天為襯、白雪妝點,新人入場那會是多麼動人的畫面。冰河平台並非是遊覽楚格峰的最高點,還需得繼續搭乘冰河號纜車(Gletscherbahn),才能登上2962公尺高度的楚格峰頂的一家餐廳。若從一旁的出口往上更可以征服楚格峰的最高點,也可以看見楚格峰極其著名的巨大十字架。可別小看這十字架的由來,遠在1851年有位當地的牧師對於楚格峰頂光禿禿的景象很不以為然,所以透過28個人分別背負各個零件而在西山山頂豎立了一個14英尺高的鍍金鐵質十字架。多年之後,十字架因遭受多次雷擊而損壞,所以只得運回谷底維修,而後於1882年由數人再度合力將十字架扛上山。只是這會兒改立在東山。二戰時,十字架又遭美軍攻擊損毀,直到1945年10月才又按原貌重製,不過這次不再透過人力,而是憑藉齒軌火車與直昇機。因為這一段又一段的歷史,讓人不得不過幾呎之遙的十字架肅然起敬。
能見度依然很低,風颯颯地吹著,卻依然能夠看見一個又一個的登山客,準備功頂。從觀景台到十字架的路程確實很短,然則由於天候的因素,以及裝備的付之闕如,所以雖然羨慕,也只能駐足觀賞。此外,因為所處地方接近峰頂,所以沒有太多腹地,並不像冰河平台可以四處遊走。因此約略待了些時間,評估天後在短期間內不可能有所改變,遂決定前往搭乘艾比湖纜車下山。
德國許多地方都有纜車,而不論是冰河纜車,抑或是艾比湖纜車,都是屬於大型的纜車。約末可承載三十個人以上。極其幸運地在排隊搭乘纜車之時,湊巧可以成為最早進入纜車的乘客,於是我們便站立在纜車的最前方。纜車外頭一片霧濛濛,毫無景色可言。然則隨著纜車的啟動,內心不覺開始想像著,穿越雲層的那一刻,乍然看見山底風光的心情。因為這樣的想像,心不由得雀躍了起來。纜車的速度並不很快,但在那極其傾斜的角度下,仍能感受到讓人微驚的速度感。
繞富趣味的是如果纜車是垂直下降,那麼沿途所見的景致變化,會因為水平視覺的限制而打了折扣。可是這會兒纜車採用傾斜的角度下降,頗有乘坐雲霄飛車的視野,那往下的視覺變化並非橫向,而是朝著目標前行。這下子雲霧反倒成了最佳的配角,因為那更讓人有從天而降的感覺。尤其是在穿越雲層的過程,景色先是若隱若現,而後整個無垠地開展出來,倒是讓人有落入凡間的錯覺。由不可見到可見,雲霧的效果隔開了天上與人間,落入原像是一種懲罰、又意味著些許的失落。可卻因為那角度,那保持著由上往下看的角度,讓人感覺多了些主動性。也就是說,這會兒不像是被貶抑的神祇,不像是被拋下的罪人,反倒像是渴望落入凡間的精靈。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祂所嚮往的人世逐漸接近。也許為了遊戲人間、也許為了拯救凡塵、也許為了傳遞上天的意旨、也許為了…。
突然幾聲驚呼喚醒了沈醉其中的精靈之夢,原來快到站了纜車上的乘客不覺騷動了起來。落入凡間的精靈該是悄然無聲的,落入凡間的精靈該是不著痕跡的,落入凡間的精靈該是…。碰!纜車到站的聲響,硬是敲碎了不肯輕易醒來的夢境。又是幾聲的喊叫,因為雨落,原來艾比湖正下著雨,微雨涼風,步履變得有點飄飄然。是因為尚未適應幻化的身軀,抑或者夢依舊未醒。
精靈與我,我與精靈,是相逢還是幻夢,也許那都不重要。只是記得雲霧遮掩了羞赧的楚格峰,卻在失落離去的當口,報之以大禮。翻飛的思緒難以止歇,入睡時腦海裡閃過的依舊是那一幕:落入凡間的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