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病危。 情况紧急。 当天所有的飞机高铁票全部售罄。 只剩下了一张票价三千六百元的商务舱机票。 月薪五十万的总裁老公看着票价紧皱眉头。 「你知道这三千多块对于我们这个家意味着什么么?」 「你天天在家享清福!永远也不知道体谅我赚钱的辛苦!」 说完。 他停了我的卡。 藏起了我的手机。 导致我彻底错过见我爸的最后一面。 葬礼过后。 我却刷到了他给他部门实习生庆生的朋友圈。 他送给她最便宜的礼物。 是价值九千九百九十元的黑天鹅蛋糕。 1. 坐在殡仪馆外的长椅上。 我顺手给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并留言评论道:「祝小仙女生日快乐!」 评论发出后不到一分钟。 连续挂断我三十几通电话的丈夫顾铮竟然主动打来电话。 我下意识的滑动接听。 对面劈头盖脸就是责怪。 「你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把一个人家小姑娘都吓哭了!现在立马给柠枝道歉!否则我们就离婚吧!」 结婚七年。 顾铮跟我提离婚的次数比他交公粮的次数还要多。 这是他惯常用来威胁我的手段。 可每一次,我都会瞬间妥协。 然后像只没骨气的舔狗一样卑微认错。 将自己的底线一退再退。 我始终觉得。 我和顾铮这场始于年少时的婚姻来之不易。 更何况,我们已经有了孩子。 想起儿子。 那个即将脱口而出的「好」字再次陷入迟疑。 忽然。 听筒那边传来了儿子顾优稚嫩的声音。 「爸,你总和那没脑子的老女人废什么话啊?我们快陪柠枝姐姐切蛋糕吧!一会儿再去给她买个大钻戒!」 「好,乖儿子!爸爸马上就过来……」 电话被挂断了。 “嘟嘟……”的忙音在我耳边空洞的回响。 再返回看时。 顾铮的朋友圈已经把我彻底屏蔽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 2. 我妈是前天下午打电话给我的。 说我爸突发脑溢血。 很可能过不了当晚。 我急忙点开手机软件订票。 很不巧。 当天到达我娘家城市的所有飞机高铁全部售罄。 唯一剩下的就是一张价值三千六百元的商务舱机票。 正要点击付款时。 顾铮却蛮横的抢走了我的手机。 他理直气壮的质问我。 「你知不知道这三千多块对于这个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天天在家享清福!从来不知道体谅我在外赚钱的辛苦!」 「你又不是医生,就算回去的再早!你爸该死也一样会死!我赚钱可不是让你趴在我身上吸血的!」 说完。 他收走了我的手机和身份证。 掰断了我的信用卡。 在确保我没有任何能力支付那张机票后才欣然离去。 一夜未归。 第二天上午。 才让秘书跑腿送回了我的手机和一张回我娘家的绿皮站票。 关机的手机上足足有我妈打来的一千多通来电提醒。 几乎每分钟,她都在打。 颤抖着手回拨过去,早已无人接听。 我在绿皮火车上苦苦坚持了十三个小时。 好不容易赶到了医院。 撞见的却是我爸的盖着白布的遗体被推出病房。 我妈哭瘫在我姑姑怀里。 见我满身狼狈的过来。 当即甩了我一巴掌,放声大哭道。 「你为什么才过来!你为什么才过来!你知道你爸爸为了等你遭了多少罪吗?!」 顶着脸上火辣辣的痛。 我钻过推车的人群。 掀开白布。 看着平车上我爸那张堪称狰狞的脸,心脏仿佛被什么攥得生疼。 抬遗体的护士说。 我爸的肋骨断了。 那是他为了让自己在濒死的剧痛中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生生给自己砸断的。 可是。 他耗尽了力气。 最终也没有等到他心心念念的女儿。 葬礼上。 我给顾铮打去了三十几个电话。 不是被直接挂断,就是无人接听。 葬礼过后。 我妈崩溃的让我滚。 既然我一心都扑在男人身上选择远嫁。 那么从今往后。 她都没有我这个女儿了。 3. 作为一个在娘家并不受欢迎的不孝女。 我给我爸悄悄上了一柱香后就踏上了返程的火车。 路上。 我给许久不见的律师闺蜜林落落发去了消息。 「有空,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吧。」 消息发送后。 对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许久许久过后,我收到的回复却只有一个字。 「好。」 又是十二小时的绿皮火车。 一进家门。 我就看见顾铮的实习生助理阮柠枝抱着儿子顾优在沙发上看卡通片。 从不下厨的顾铮提着锅铲快步从厨房里出来。 铲尖上沾着一只剥好的虾仁。 他小心的放在唇边吹了吹才朝阮柠枝的方向递了过去:「枝枝,你尝尝看怎么样?」 阮柠枝小口咬着虾仁的边缘,乖巧的咀嚼两下。 随后笑容明艳的朝顾铮竖起大拇指:「顾总,您的手艺真好啊!」 顾优坐在阮柠枝腿上,拍着小手仰着脑袋。 「爸爸,我也要!我也要!」 这和谐又温馨的一幕。 像极了电视台为了提高生育率拍摄的家庭宣传片。 以至于我已经推着行李箱走进卧室。 三个人才发现这个家里原来多了一个人。 等我收拾好了必要的东西转头再出来时。 他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个个严阵以待的和我相对而立。 顾优撅嘴抱着胳膊:「死老女人,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真是扫兴!」 阮柠枝亲切的上来挽我的胳膊。 「岚姐,你别误会。」 「这几天你不在家,我怕顾总一个大男人应付不过来,所以才来帮忙的。」 我勾起嘴角拍拍她的手背:「谢谢你啊,辛苦了。」 没有哭闹,没有质问,更没有驱逐。 语气亲热又真诚。 顾铮却反倒如临大敌般的把阮柠枝拽到身后满脸保护。 「谢岚,你最近是跟谁学的?怎么总是这样阴阳怪气?你一出门就是两三天!要不是柠枝过来帮忙!这个家就乱套了!」 我没有理会顾铮过激的反应。 反而依旧微笑的看着顾铮背后的阮柠枝。 「不好意思啊阮小姐,可能以后也得麻烦你照顾这个家了。」 我话音刚落。 顾铮总算注意到了我手边提着的大行李箱。 烦躁的一脚踢翻后,他狠声质问。 「怎么?你还想去哪儿?你爸不是都没事了么?你还想去哪儿?你能不能遇事的时候有点脑子!别你妈一说点什么你就像个疯猴子似的乱窜!绿皮火车票的钱难道不是钱么?」 「还有啊!上次柠枝生日你那条评论是怎么回事?!柠枝不计较你就以为我忘了是么?快点跟柠枝道歉!」 大约是我的表现太过平静。 所以顾铮理所当然的觉得我爸已经脱离危险。 平静的和这个朝我心口扎刀的男人对视。 我努力寻找着痛心愤怒的感觉。 原来。 如果彻底放弃了一段感情。 就算对方在你面前闹得天崩地裂也根本不会在乎。 「对不起,阮小姐。」我说。 阮柠枝甜甜一笑,眼底泛起的得意就快不能压抑。 「没关系的!我没有放在心上!我还特地给岚姐你留了生日蛋糕呢!」 说完。 阮柠枝乐呵呵的跑到冰箱前端出了一个蛋糕盘。 把盘子递给我时。 她故意露出了他无名指上巨大的鸽子蛋。 钻石的火彩简直晃的人睁不开眼。 这大概就是顾优那天说的大钻戒吧。 「岚姐,顾总说你是从小地方出来的!你一定没吃过黑天鹅蛋糕吧!」 「你快尝尝看,这个和那些蛋白霜打发的劣质产品不一样的。」 蛋糕并没有经过特别的保鲜处理。 在冰箱的角落里静置了两天。 切口处已经长出了暗绿色的霉斑。 那两块显而易见,又无人注意的霉点好像正在无声的嘲讽着我。 看吧。 这个家一点都不穷。 九千多的蛋糕随便放坏了也没人在意。 这个男人一点儿也不吝啬。 只是他觉得你是个只配坐绿皮站票的廉价女。 心头蓦然一酸。 复苏的情绪让我眼眶微红。 我尽可能的压下心底翻腾的苦涩,淡淡的说:「对不起,我不爱吃甜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提着行李箱刚迈出一步。 没防备。 一直现在旁边的儿子顾优突然抓起蛋糕用力朝我脸上揉了一把。 「你这个老女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柠枝姐姐特地留给你的蛋糕你为什么不吃!」 4. 顾优从出生开始就是我照顾的。 他是个过敏体质的高需求宝宝。 六个月前,他几乎长在我身上。 为了照顾他,我辞去了前程大好的工作。 手臂和腰椎落下了不可逆转的病根。 阴天下雨时便会疼得钻心。 顾优从小体弱多病。 春秋发咳喘,夏季爱腹泻。 到了冬季只要穿的少点。 就容易引发肺炎。 我没日没夜的守在孩子身边照顾着,把自己熬的苍白颓废。 顾铮却对孩子说,我是为了博取他的关注,故意把他照顾生病的。 从此,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妈妈的孩子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对我充满敌意和蔑视的陌生人。 我曾经天真的以为,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 等孩子长大了。 就会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现在,我明白了父子血缘是说不清的。 那孩子终究是和他爸爸一样。 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粘腻的奶油糊了我满脸。 阮柠枝惊叫一声,连忙拿着一张手帕朝我脸上擦了过来。 「岚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过孩子会这样!都怪我没有看好他!你快擦擦!快擦擦!」 阮柠枝按到我脸上的手帕上不知沾到了什么。 刚一碰到我的皮肤。 我便觉得一阵钻心的痛痒。 阮柠枝看似温柔的手下用了暗劲。 每擦一下都会让痛痒加剧。 并且把擦在我脸上的奶油朝我的鼻腔和呼吸道里猛揉。 窒息感狂袭我的大脑。 求生的本能让我一把甩开了她。 “咚”的一声。 闭着眼睛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撞到了什么的声音。 我只知道。 下一秒我的小腹处就传来了一阵足以让人昏厥的剧痛。 「谢岚!你这个该死的毒妇!枝枝好心给你擦脸!你为什么推人!是不是我最近给你的好脸太多了!」 我瘫在地上紧闭双眼,脸上的痛痒犹如刀割。 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会让堵塞鼻腔的奶油冲进我的肺脏。 我痛苦到就地干呕。 刚想挪动一下,便感觉一股温热的暖流从我两腿之间溢了出来。 我伸手想抓住点东西借力。 一双强而有力的小脚一下接一下的踢上了我常年劳损的后腰。 「死老女人!我打死你!敢欺负枝枝姐姐!我打死你!打死你!」 我似乎被痛昏又被痛醒,张着嘴想呼救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顾总,别,您快拦着优优,我没碰到哪里,就是……哎呦……好疼啊……」 阮柠枝矫揉造作的声线从我头顶传了过来。 「什么没事!谢岚这个悍妇是什么力气我能不知道吗?我眼看着你撞到后背的!万一有内伤怎么办?!」 「不行!我们必须去医院!」 顾铮似乎把阮柠枝抱了起来。 他们从我身上跨过,急切的脚步踩到了我的手指。 「啊!!!」我慌促的叫了一声。 男孩儿粘腻的口水直接吐到了我的脸上:「呸!真不要脸!明明是你把枝枝姐姐推倒了你还好意思叫!要是枝枝姐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跟你叫妈了!」 「对!枝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被我扫地出门吧!」 “砰”的一声门响。 整个客厅安静了下来。 我像个被遗忘在老房子里的破布娃娃一样。 瘫在地上好一会儿,我终于积攒了一点点力气。 勉强给自己翻了个身,拼命朝印象中手机的方向爬去。 可每挪一厘米,我都要忍受堪比凌迟的剧痛。 身后的血迹越拖越长。 可身前的手机却好似永远在我触不可及的远方。 我的生命,像计时用的沙漏一样慢慢流逝。 失去意识前。 我好似看见了我爸从不远处朝我走了过来。 我咬牙抓住他的裤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爸爸,我好疼啊!我真的好疼啊!爸爸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他温柔的把手机递到了我手里,上面是已经拨通了的120急救电话…… 5. 不知过了多久。 我睁开了眼睛。 模模糊糊看见的是医院的白墙。 闺蜜林落落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 「妈呀,你可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快二十四小时了知道吗?那天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可能就真的没命了!」 刚刚醒来的我昏昏沉沉的。 撑着力气想坐起来,险些摔倒。 林落落看出我的意图,连忙把病床摇了起来让我看着。 我缓了缓浑身的酸胀感,不解的问道:「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遇到危险了呢?」 我刚刚醒来。 记忆只停留在那通被拨出去的120急救电话上。 我没有任何印象自己联系过林落落。 「说了你可能不信,我收到了一条位置短信,是你爸的微信发给我的。我思前想后都觉得不对,所以就赶忙跑过来看看了。」 林落落心有余悸的摸着胸口:「结果我一过来,就看见了你家门口围了一大堆急救人员,他们谁也打不开你家的门。」 「要不是我记得你有在暗角里留备用钥匙的习惯,第一时间让急救人员进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爸?这怎么可能?我爸他几天前……」我靠在病床上深深皱着眉头。 「傻瓜,这我当然知道了!就是因为知道,我才觉得不对啊!」 看着我满脸疑惑的样子。 林落落在我额前轻轻点了一下。 「算了,别想了!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解释不清的!既然老天爷给你活下去的机会,你就要好好珍惜。」 「不要再软弱,更不要退让,要让所有欺负你,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6. 醒来半天后。 林落落给我预约了新的全身检查。 顺便给我买回了一碗我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 因为顾铮父子两个都不喜欢皮蛋的味道。 所以我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喝过了。 皮蛋粥刚刚喝了两口。 顾铮拉着顾优从病房外面走了进来。 他们原本气势汹汹。 可看到病床上面容憔悴的我,脸上的戾气忽然转成了尴尬。 「你怎么,真的在住院啊?」顾铮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他身边的小男孩儿压低声音嘟哝:「我还以为你是跟踪我们过来,又要欺负枝枝姐姐呢。」 「怎么?你们父子两个把岚岚丢在家里之前忘了自己干了什么么?要不要我提醒提醒你们?」 没等我开口回答。 林落落已经拿着我厚厚的一本病历站了起来。 「患者谢岚,面部重度火碱过敏造成灼烧伤,我要提醒您的是,如果不是因为抢救及时,是极有可能造成毁容的。」 「另外还有轻度吸入式肺炎,腹部遭受重击而导致子宫破裂流产,以及腰部软组织挫伤……」 「我已经让医院为她出具验伤报告了,伤势已经达到法律规定范围内的轻伤等级。顾先生不用着急,这些我都会整理成册发送到你的邮箱里去的。」 「等等,你是什么人?我在跟我妻子说话你为什么横在这里插嘴?」 顾铮不耐烦的打断了林落落的发言,朝着躺在病床上的我说:「谢岚,我们一家子关起门来的事情,我不希望有外人在场。」 「她是林落落,是我聘请的离婚律师,我全权委托她和你对接我们的离婚事宜。」我语气平静的介绍着林落落的身份。 「离婚?!」 听到离婚两个字顾铮和顾优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顾铮脸色铁青,顾优满脸兴奋。 「爸!这个老女人终于要跟你离婚了!快!你快答应她啊!我再也不想看见这个老女人出现在我面前了!」 顾铮没有理会身边上窜下跳的孩子。 只皱眉定定的看着我。 「谢岚,你怎么永远都是这么不通情理?那天要不是你那么用力的把柠枝推倒!我怎么可能对你动手?更何况我又根本不知道你怀孕了!你怎么能因为一点误会就上纲上线呢?」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推她是因为她想用沾着火碱的手帕把我闷死,那时候我的眼睛看不见,根本不知道她撞到了哪里。」我平静的与顾铮对视,语气坚定的说:「如果她受伤了,也同样可以起诉我,但是她对我造成的伤害是既定事实,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枝枝只是个单纯到极点的小姑娘,她提前又不知道优优会把蛋糕糊在你的脸上!怎么可能提前准备沾了火碱的手帕?!」顾铮不耐烦的朝我摆了摆手。 「为什么你永远都是这么喜欢用自己恶毒的心思去揣测别人!让你流产的事我可以跟你道歉!但是我不会允许你这样污蔑一个善良无辜的小姑娘。」 顾铮走的很快。 他并没有发现。 刚刚还因为我提出离婚而兴奋不已的顾优陡然安静下来。 他牵他朝外走时。 那孩子反而一步三回头的朝我的方向流连。 好像想说什么,又好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7. 在医院休养了一个多月后。 我出院了。 出院的第二天。 我就在林落落的陪同下走上了法庭。 在离婚官司正式开始之前。 我先依法起诉了阮柠枝故意伤害。 开庭那天。 我面色沉沉的坐在原告席上。 阮柠枝坐在被告席上哭得梨花带雨。 证人席上坐着我的丈夫。 他不断的低声安慰着被告席上羸弱无助的小女孩儿。 「枝枝,你别怕。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今天你的辩护律师是整个A市最好的!就算她是我的妻子,我也不会让她有机会陷害你的!」 随着法官的法锤落下。 庭审正式开始。 林落落率先提供了我系统的验伤报告。 以及顾铮和阮柠枝多次不寻常的互动。 好几次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但是由于确实缺少对阮柠枝对我造成伤害是主观故意性的关键证据。 她还是和对方律师一来一回的打得不可开交。 就在庭审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时。 对方律师问出了一个明显咄咄逼人的问题:「事发当时是由于原告的亲生儿子在原告夫妻监管不善的前提下将蛋糕涂抹到原告脸上的。而我的当事人明显无法未卜先知,她用手帕给原告擦脸,是出于本能好意,这是完全符合行为逻辑的。原告方一直主张我的当事人是主观故意,请问您有什么实质性的关键证据来证明这一点么?」 这个问题一经抛出。 全场瞬间安静。 被告律师和顾铮对视一眼,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就在此时。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旁听席上响了起来。 「我可以证明!枝枝姐姐确实是故意给妈妈擦脸的!」 儿子顾优站了起来。 一张小脸上写满了纠结。 可最终,他还是鼓起勇气。 说出了那天在医院,他想说却没敢说的话。 「是枝枝姐姐让我找机会把蛋糕抹在妈妈脸上的!她说只有这样才能让讨厌的妈妈消失!她才能真的做我的妈妈!」 「虽然,我很讨厌我的妈妈。但是我记得她和爸爸都教过我,说小孩子不可以说谎。」 顾优话音未落。 阮柠枝的脸上明显有一瞬的慌乱。 稍作调整后才又换上了一如既往楚楚可怜的模样。 「优优,我知道,你和你妈妈都不喜欢我整天陪在顾总身边。」 「可是我和顾总真的是清白的,我从来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你不能因为被妈妈教唆就这样污蔑枝枝姐姐啊。」 说完,她的目光若有若无的飘到了证人席方向。 顾铮沉着脸,一言不发。 辩护律师连忙继续发言:「法官,我反对。孩子年纪太小,在没有确凿证物的佐证之下,孩子的证词是不具备法律效力的!」 「我没有!我没有说谎!」顾优小脸一垮,当场哇哇大哭起来。「枝枝姐姐!我没有说谎!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大家啊!明明是你教我的!枝枝姐姐坏!枝枝姐姐坏!」 由于顾优的哭闹一时之间无法停止。 法官只能宣布暂时休庭。 法庭之外,我拍着林落落的肩膀安慰。 「这场官司走到这一步,实际上我们已经赢了。我了解顾铮这个人,他从来不相信我,可是他对他的儿子从来都是盲目信任的。」 「我已经不想要求刑事判罚了,只要求正常的民事赔偿就好,因为下一场庭审才是我们真正的重点。」 林落落点了点头,转而又给了我个大大的拥抱。 「岚岚,你放心。我一定会用我毕生所学,给你一个最满意的结果。」 8. 和阮柠枝之间的官司结束了。 最终法院判决她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外加伤病损失两万元。 离开法院时。 一直没有和我正面联系过的顾铮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牵着顾优的手,拦住我的去路。 神情复杂的对我说。 「谢岚,我们谈谈吧。」 「之前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可是我和阮柠枝真的只是工作关系,很多事我不知道,也没有考虑过。」 「之前陪她逛街过生日,也只是心疼她一个小女孩儿人生地不熟的又刚到公司,我担心有人会欺负她……」 「呵呵,你一个已婚男人。没事闲的去心疼别的女人,你可真是搞笑!是不是每个男人偷腥的时候都会习惯性的给自己想一个伟大的理由啊?!」 林落落撇着嘴,说的一针见血。 趁着顾铮愣神的功夫,我甩开他的手。 大步流星的朝法庭外走去。 顾优却跑到我面前罕见的朝我张开双手,别别扭扭的叫着。 「妈妈,我知道骗人是不对的,所以我改证了。以前,我哭的时候,你都会抱抱我,现在你怎么不抱我了?」 妈妈这两字。 我听起来甚至有点陌生。 顾优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了。 自从他相信了是我为了在他爸爸面前 他就一口一个「死老女人」的叫我了。 曾经。 我做梦都想听到这孩子能再叫我一声妈妈。 曾经。 我想了无数的办法,试图和他修复关系。 可那天,我浑身是血的跌在地上。 他根本看不出我的痛苦。 反而一脚一脚的踢在我脆弱的腰椎上时。 从那时起,我对这个孩子就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了。 他不配得到我的母爱。 即便他是我血脉相连的儿子。 我没有回应顾优索抱的要求,正想饶过他离开。 顾铮却又一次饶到了我身前拦住了我。 「谢岚,你已经做妈妈了,再怎么样都不能抛下儿子不管对吧?」 「我承认,这些年我总是习惯性的把负面情绪抛给你,但是你作为全职太太,消化丈夫的情绪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上次你父亲生病,我没有陪你回家是我不对,等这件事情过去。我正好陪你回一趟娘家,看看你爸爸。刚刚好,我也想吃他给我卤的牛肉了。」 顾铮开出了对于过往的我来说无比丰厚的条件。 像是示好。 可更像是施舍。 顾铮是南方人。 他吃不惯我故乡的北方菜。 只有我爸做的卤牛肉他愿意多吃两口。 每一年,我爸都会做许多包成真空给他邮寄过来。 他一边嫌弃我爸的手艺脏。 一边又拿着那些酱牛肉去讨许多上了年纪的合伙人的好。 他从不在乎那些牛肉需要我爸每天凌晨四点爬起来去买肉。 好像只要他动动嘴皮,就是对我全家最大的恩赐。 「酱牛肉,你大约是吃不上了。」 我淡淡的勾唇冷笑。 「原来过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啊?我爸他已经死了,就在你藏起了我的手机不准我回家的那天,他就死了。」 「他死在了没有见到自己女儿的遗憾里,他死的一点也不安详。如果他知道他为了自己的女儿费心讨好的人是一个只会让他女儿伤心的人渣的话。那他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该直接宰了你!」 说完,我用力朝顾铮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力气大的好像有什么人抓着我的手一样。 顾铮被我打得愣在原地。 顾优也红着眼圈,却连怎么哭都忘了开口。 头也不回的走出老远。 身后顾铮的声音追命似的传了过来。 「我不会跟你离婚的!我说什么都不会跟你离婚的!谢岚!你等着!」 「我一定会和你重新开始!我们一定有机会重新开始的!」 9. 和顾铮的离婚官司最终没有开庭。 几次律师函通知都被顾铮无视。 他不停的发消息给我。 他说,他已经把阮柠枝辞退了。 还在业内放了话把她封杀。 阮柠枝再想找个专业对口的工作,就只能跑到国外去了。 我觉得顾铮的确好笑,找问题永远也抓不住重点。 我们之间就算没了阮柠枝。 将来也会有张柠枝。 没了张柠枝。 他也根本不珍惜我对这个家的付出。 再后来,他给我打电话的次数更多了。 因为没了我的照顾,顾优开始病了。 不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导致上吐下泻。 就是因为贪凉贪热而导致发烧肺炎。 在顾优打针时可怜的哭声里。 他打给我的电话中也夹着哭腔。 「老婆,你快回来吧。医生说儿子是过敏体质,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既要工作,又要带他,我真的分身乏术!我试着找了许多的保姆阿姨,可是她们都不愿意接儿子这样过敏体质的孩子!」 顾铮说着说着,又察觉不对。 急忙调转话锋。 「当然我不是要把你当保姆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他毕竟是我和你的亲生骨肉!我们做父母的怎么样都不要紧!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呀!」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顾铮如此崩溃失态的状态。 可我仍然心如止水。 冷静的听他哭诉后,缓缓开口。 「顾铮,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说谎也要有个限度!顾优明明是个健康的孩子,你不能为了要威胁我回家就故意把他养生病啊。」 说完。 对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因为,在几年前顾铮曾经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候我一个人无助的抱着高烧惊厥的孩子瘫坐在医院里。 身下是来不及处理的生理期。 没办法,我只能不停的给顾铮打电话。 好不容易接通后,却只等来顾铮冷冰冰的一句。 「别装了,孩子生病的理由你能不用了么?你用不腻,我都听腻了。」 「你要是觉得自己能养得了孩子你就是养,养不了你就把他送到孤儿院去吧,别再来烦我了!」 挂断电话后。 把这些年总结的养孩子的注意事项给顾铮发了过去。 随即我拉黑了与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又更换了新的电话卡。 把离婚事宜全权交给了林落落。 然后找了个印象中自己喜欢的城市开了一家小小的牛肉面馆。 就卖我爸最拿手的卤牛肉汤面。 我爸做的卤牛肉真的很好吃。 先前,因为顾铮喜欢吃卤牛肉。 我又实在心疼我爸。 所以趁着回娘家的机会跟我爸把配方都学了过来。 牛肉面馆一经开业就广受好评。 每个来就餐的时候在临走时都会对我说声谢谢。 以前,我给顾铮和顾优卤牛肉。 他们永远觉得理所应当。 现在,我给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卤牛肉。 他们吃好了,却从来不吝啬对我的赞美。 我的牛肉面馆已经开始筹备第二家分店时。 林落落带着离婚补偿金找到了我。 她的确用尽毕生所学。 给我要了一笔十分可观的费用。 顾铮说如果我愿意和他再见一面,他宁可净身出户。 林落落拍着胸脯告诉我,她想也没想就替我拒绝了。 她说:「我宁可让你损失仨瓜俩枣,也不让你再吃他那口老的不行的回头草。」 办理好财产交接手续后。 我先是一次性给我妈打了一笔赡养费。 嘱咐她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 我妈又添了一大笔给我退了回来。 她说,我爸葬礼那天她太冲动了。 其实那天我走之后她就后悔了。 几次三番想去找我,可是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我沟通。 我是她的女儿,她希望我能幸福。 虽然她也被我爸爸保护了一辈子。 但是现在爸爸不在了。 如果我在外面受了任何委屈。 一样可以回到她身边来。 她的肩膀。 一样可以成为我身后坚强的后盾。 10. 眨眼间。 我和顾铮已经离婚二十五年了。 这二十五年间。 顾优升学,出国,工作,成家,生子。 每一次重大决定之前。 顾铮都会想方设法的联系上我,询问我的意见。 每一次。 我都不会给他任何正面回答,只在合理范围之内给我该给的经济支持。 顾优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从国外跑了回来。 第一件事就是跪在我面前号啕大哭。 他说,做了父亲之后才真正明白。 小时候的他究竟伤我有多深。 我给他的孩子包了红包。 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 我不会原谅他,但也不会再怪他。 这二十多年间。 我的家常牛肉面馆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开了四十多家分店。 我也成了远近闻名的餐饮女企业家。 在听说我的经历后。 时常有人让我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和顾铮复婚。 我总是但笑不语。 不解释,也不回应。 最后一次收到顾铮的消息。 是顾优的妻子告诉我的。 她说,顾铮这些年由于抽烟酗酒而患上了肝癌。 又因为没有及时体检。 发现后就已经是晚期了。 现在他住在医院肿瘤医院里,只盼着能最后见我一面。 和我真心实意的道个歉。 只委托身在当地的律师闺蜜林落落帮我给他带句话。 告诉他,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 当天晚上,顾铮就病危了。 他撑着最后的力气扯着护理床的床栏。 剧烈的疼痛让他生生装断了自己的肋骨。 可是他终究没有等到。 终究只能带着遗憾走下地狱。 顾铮的葬礼上,顾优打了三十几通电话。 我一个也没有接。 顾铮的死,平静的几乎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只偶然有几个圣母心泛滥的老邻居会议论我的狠心。 我随便他们怎么说。 一点都不在乎。 我的命,是我爸在天上拼尽全力才保下来的。 为了他。 我也不可能在同一个男人身上跌倒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