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的路,都見受苦的痕跡:精神疾病子女家屬聚會經驗整理(一)

走過的路,都見受苦的痕跡:精神疾病子女家屬聚會經驗整理(一)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文/謝宜恩(精神疾病照顧者專線志工) 

精神疾病照顧者專線自110年來,舉辦不同身分別的家屬聚會。本文由聚會帶領工作人員整理,試圖描繪精神疾病子女的樣貌。 

 

一、情緒的強度與複雜性 

  如何理解/想像精神疾病子女的經驗,比較或許是一種方法。 

  在精神疾病照顧者專線最主要的三大服務群體:父母、手足,以及子女中,若以情緒的強度與複雜度來看,父母多半屬於高強度、低複雜;手足呈現低強度、高複雜;而子女則是高強度、高複雜。 

  跟精神疾病子女工作的這幾年中,我們歸納出在他們生命中幾種最常見的情緒:憤怒、孤獨,以及恐懼。沒有這樣經驗的人或許很難想像,特別是對從小、甚至是出生前父母就生病的子女來說,他們所經歷的童年,與多數人都不同,可能會思考「我可以帶同學回家玩嗎?」:同學遇見生病的爸媽,之後會用異樣的方式對待我嗎?「應該要照顧我的爸媽卻變成我要照顧」:親子角色的易位,自小就要背負與人不同的責任,諸如此類,對於自己的家庭感到懷疑、對父母的病感到憤怒;但同時,這又是一個不能講的「秘密」,我與他人不同,但我不知從何學到這是無法言說的,在這個辛苦的狀態,無法分享,產生了很強烈的孤獨感;最後對於未知的恐懼、自己是否也會生病的恐懼、對於自己越來越像「那樣的」父母的恐懼,種種情緒複雜之高、強度之大,使得身為精神疾病子女的經驗這麼的獨特與受苦,更詳細的說明,我們將在下篇文章中再述。 

 

二、精神疾病子女的性別 

  從我們專線的來電中,接觸到的照顧者與家屬以女性為主(約占七成),舉辦的家屬聚會,以手足為例,50位手足中僅有5位男性,可見在服務的現場,男性時常隱身或缺席。然而,我們這幾次帶領的子女團體與聚會中,有將近1/3到1/2左右的男性,男性比例相對偏高,令我們感到很好奇,是甚麼讓這群「兒子」受到陪病所苦後,願意出來尋求協助,這些男性子女與其他男性家屬/照顧者又有甚麼不同,為什麼他們得以現身?這是我們目前仍然沒有答案,卻持續想要關注的面向。 

 

三、受苦的特質 

  如上方所述,如果從小父母就生病,這群子女會展現出一些受苦的特質,包含:早熟、敏感、體貼、察言觀色,以及親子關係糾葛 。 

  若是從小就需要懂事,甚或需要擔任照顧者的角色,「早熟」特質或許是必然,被迫提早面對成年後才需要面對的課題,這群子女的受苦,來自於不一般的童年。相比之下,精神疾病父母或手足的狀態與子女就很不同,反而更常見的是「失落感」,那個生病的家人變得跟以前不同的失落,但精神疾病子女較少經歷這個「轉變的適應」,因為他們從小面臨的就是已經在病中的父母親。 

  隨著早熟而來的,多數子女也都會擁有敏感、體貼以及察言觀色的特質,這些看起來正面的特質,其實都令人感到心疼,子女像是一群帶著4K畫質在觀看世界的人,能看見與感受很多細微的情緒,同時也時常因為資訊量過大而回頭導致情緒與生活的負擔,這些都是從小陪病中練習或學習而來。我們同時也能明顯的感受到帶領子女聚會與其他聚會的差異,很多時候子女的經驗分享會讓人感到沉重與緊繃,我想那就是他們受苦的生命厚度所帶來的氛圍。 

  親子關係糾葛則是會展現在對於父母的又愛又恨,也有許多子女處於與父母的矛盾依附關係中,好像這個生養我的人,我需要愛他,但我又擁有太多說不出來的痛苦,好像找不到正當性或立場去「恨」。這些複雜的關係與情感,是身為子女的苦楚與困難。 

 

四、總結  

精神疾病子女少在精神衛生系統與服務中被關切,然而,這個群體走過的路,我們都能看見受苦的痕跡,若是有機會多談一點、多聊一點,讓我們對於子女的認識與想像更多元,或許我們能夠更支持到這群受苦的孤獨者。 

 

 系列文章參考: 

【誰是精神疾病手足】─手足樣貌圖像I:精神疾病手足家屬聚會經驗整理https://vocus.cc/article/635f751ffd8978000183c0ed 

【當我成為照顧者】─手足樣貌圖像II 

https://vocus.cc/article/63f3286ffd89780001b29a0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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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線工作中,青少年面對精神健康問題常見的挑戰,例如社交隔離、逃避學業或工作,有時候這種狀況可能與精神疾病有關,有時候並非如此,它與孩子面對學校或工作創傷的人際關係有關,例如遭遇到霸凌事件。 在台灣,台北榮民醫院日間留院的「向日葵學園」提供了一個安全的環境,讓青少年
本文為精神疾病照顧者專線(下稱專線)於111/12/11(日)在台大共同教學館舉辦的:「聽心內,鬥揣路:2022年接線服務研討會」場次一—同儕支持上發表的內容改寫,聚焦於精神疾病照顧者專線運用家屬同儕接線志工提供的接線服務,書寫關於台灣實踐家屬同儕支持的經驗。
偏見跟歧視的來源就是無知跟不了解,所以面對的方法就是去「知」,所以面對污名的第一步,就是不迴避這個議題;接下來的第二步,不要害怕去討論;然後第三步,做更大的社會對話。去污名不是一種口號,也不是一種靠別人做的社會運動,可以從我們每人自身開始,從願意去談論、去對話開始。
「強制送醫」有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叫做「強制送醫」 (正式名稱:緊急護送就醫) ,也就是大家偶耳熟能詳的需要符合:現在進行式「自我傷害」或者「傷害他人」,或者未來式「自我傷害之虞」或者「傷害他人之虞」的風險。經過上述的第一階段「強制送醫」。終於家屬與病人邁入醫院急診室,開始進入第二階段 「強制住院」。
📷📷​ 文 / 李昀 20210721 身為一個資深藥罐子,跟大家分享吞藥的絕活: 1. 吞藥前一定要用水來潤喉,但不要太多 2. 請把藥物拋到舌頭後三分之一的中間,先拋藥再喝水 3. 視能力決定一次吞或分次,但注意除非噎到中間不要喝太多水 4.但我這輩子就是學不會怎麼辦?
乖乖牌跟叛逆的孩子可能都是受苦的,都在無法成為他自己的苦痛裡,一個是跟自己的逆流,一個是跟重要他者期待的逆流。那我們的社會怎麼給予條件去讓人得以成為自己,而不是成為自己卻不能,要照他人期待,如果我們聽懂得這樣的經驗,這社會會因此而進步所以聽懂精神病人及家庭所受的苦難,這社會就會更進步,更適合人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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