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兩位在台中認識的朋友北上來桃園找我,其中一位朋友去年開始和一位中醫師學習卜卦。他將三個錢幣置入一個龜殼當中,是銅的材質。搖啊搖,骰出,三個古幣會排列組合出不同的順序,最終形成卦象,而後根據問題來解讀。
今天總共卜了四個問題。嚴格來說是兩個。因為問題是兩兩重複的。一個問的是「爸爸身體如何」,另一個問的是「媽媽身體如何」。分別由我的爸爸、媽媽問問題。也就是在問阿公、阿嬤。
我覺得卜卦挺神奇的,卜卦是問「事」,而非算「命」。但是這件事也是因為命裡有,才會發生,或是不發生。適合,或是不適合。什麼都可以問,只要是想要知道的「事」,就可以問。
卜卦的時候,把問題訴諸卦師,而後在等待卦象的過程中,在心中不斷回憶與這個人的相處即可。
我問了朋友,卜卦問事的運作邏輯到底是什麼?朋友說,其實就誠心誠意的發問,請神來解答。冥冥之中真的會有許多無形的力量的。
我沒有告訴太多關於阿公阿嬤的訊息給朋友,但是他光是透過「身體如何」得出的卦象,就八九不離十了。他說阿公的身體不會好轉,但短期內並不會快速的走入死絕,就是緩慢的,逐漸的步入臨終死亡。另外還直接提了跟錢有關的事情,是不好的。轉頭一望,媽媽說,昨日其實他們才在討論而已。
活蹦亂跳的阿嬤每天還有辦法趴趴走、串門子、每週二五去活動中心領老人餐。不過近期因為有居家安寧的醫師團隊來家裡替阿公診療,看見了阿嬤的狀況,便建議我們找時間安排阿嬤去失智中心掛門診。
長庚失智中心的人好多,好像在看流行性感冒一樣,人潮絡繹不絕。儘管門診時間都是網路上早就預約好的,但到了大醫院就是無盡的等待再等待。
朋友說,問阿嬤身體狀況如何的卦象,比阿公來的兇險,意思就是說,惡化的速度是非常快速的。聽到這裡,爸爸低著頭掩面,感覺得到他的呼吸略顯急促,身體微微顫抖。
就像是很多相伴一生的人,或甚至是死對頭、一輩子的競爭對手,許多案例都顯示這種用盡一生的陪伴,當其中一人離世了,另一人也會在短時間內一起離開。這像是生命沒了照明的燈塔指引,像是維持情緒與情感的調和劑,再也不供貨。絕版,卻從來沒機會出清。
我可愛的阿嬤。我可憐的阿嬤。打字到這裡,鼻子一陣酸感襲來,淚水佔據了視線,模糊了字裡行間。
這幾個月幾乎每天回阿嬤家吃三餐,也才讓我有機會和阿嬤講好多的話,更認識了她一點點。對於她生命的知曉,可能不足八十二分之一。
阿嬤的一生聽來坎坷。襁褓的時候時逢戰爭,母親將她隨意放在竹簍藏著,大人們躲到防空洞避難,待警報結束,才去將她抱回;也因為小時候長得矮矮胖胖的,被大人們取了一個叫「蟾蜍」的小名。她是笑著告訴我的,但是我聽的好心疼。哪種大人會替孩子取這種綽號?
阿嬤身為家中排行老大的大姐,從小就幹最多家務活、農活。可是在分財產的時候,一毛都得不到,只因她是女生。在那個年代,身為女性,好似就是一種原罪。
時常放牛去吃草的河堤,就是阿嬤原生家庭的位址,一次大水襲來,淹沒、沖刷了他們安身立命的家。
十八歲結婚嫁給阿公。但是阿公脾氣不好,聽說只要做事稍有怠慢,一個大大的巴掌就會迎面而來。
我可愛的阿嬤。我可憐的阿嬤。
逢年過節都會依照節慶準備相對應的餐點,舉凡米糕、湯圓、麻糬、氣咖粿......。全都自己來。但是為什麼每次都要準備非常非常非常多呢?因為阿嬤有五個女兒,那些女兒們,最愛打包了。
阿嬤屬雞,也養雞養了一輩子。可是依舊讓心智、做事的想法與習慣,停留在六七十年前那個困苦的年代。阿嬤很喜歡去好幾家工廠收別人中午吃剩的便當,載回來給雞吃。所有人講破喉嚨,告訴阿嬤買乾糧就好,不要再去撿便當了。怎麼講就是聽不進去,永遠回一句:「乾料要錢啊!便當不用錢」。
隨著阿公步入臨終的日子拉長,阿嬤的狀況也一天比一天退化。
我們常常在講科學、科學。講求實證。可是在這諾大的世界裡、在浩瀚的宇宙裡、在臨終死亡面前,科學也不過只是哲學當中的一小部份分支。有太多無形的力量、太多冥冥之中、太多業果。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福報、屬於自己未盡的債務。是你的終究是你的,誰也拿不走。不是你的,就算得到了,也會再次失去。看似享受了、獲得了,其實這樣的獲得會更加痛苦、更加折磨心智、更加助長憎心。
因為你會誤以為「這是我應得的」但是不是。此刻的擁有,很可能是你的父母在這一世積攢的福報。強求、誤認為是應得的,其實只是在消減福報。
努力工作,好好生活。能量越低,財神也不會想要靠近的。想要,就努力去賺。賺不到,就是這輩子無緣。強求,只會促成生命中其他東西的流失。只是拿別的東西來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