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視角就有死角。」──《Cindy 有事R》podcast
人在評價他人時,總是將自己的情況投射在他人身上,在他人身上尋找自己的影子。──朴慧胤《森林裡的資本主義者》
每個人都帶著框架行走江湖,每個族群也有團體共同分享的價值觀。心理學家稱之為內團體偏見(in -group bias )。內團體心態有時候會造成問題,特別是面對彼此沒有任何交集的外人、外團體時,內團體偏見限制了同理能力,很難保持客觀。
思想古典的長輩有理解傳統價值的框架、母親有理解母性的框架、LGBTQ有理解性別議題的框架、宗教團體也有對神、信條的理解框架……遠遠地看,這就是一個多元共榮的有趣世界。然而,近距離接觸卻會感受到許多摩擦。
當這些摩擦發生在我身上的時候,比如對方堅持自己的觀點就是世間的真理,跟他不同想法與作為的我一定有問題。從前的我會因為被嚴厲批判而痛苦萬分,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努力解釋自己這麼做的理由,期待化解對方的認知,改寫對我的評價。現在,我已經放棄說服對方。因為我知道,不同成長背景、學習與生活領域的他者與我,看待世界萬物的視角本來就不同,思考上也有各自的主觀意識,因而有了相異的人生觀、世界觀、生活方式,但這不代表我就是個有缺陷的人。
一旦脫離對錯是非好壞的批判,內心那個亟欲爭辯的心就不再激烈起伏。沒有害怕不夠好的恐懼,也就不需用力向對方證明自己是個好人。
面對長輩需要一雙穿透的眼睛
過去曾遇到一個長輩,指稱我穿著球鞋上傳統市場買菜是個錯誤、做法有問題,她接著說,「哪有人穿球鞋去市場,大家都是穿拖鞋。」
坐在椅子上的我瞬間凍結,腦海浮起小時候被母親不明就裡破口大罵的場景。我面紅耳赤,隨即是怒氣上湧,「哇,真沒想到連上菜市場穿甚麼鞋都會被評斷對錯。」但礙於長輩的威嚴(長輩講話的時候沒人敢發言)只敢在內心瘋狂回嘴。
「又來了!長輩都這樣,活在宇宙的中心,以為自己就是全世界。自己怎樣活、別人都必須這樣活,若不這樣活就是錯,世間萬物的規則都是她說了算。所以真的不要怪我對長輩那麼有意見。」
幾個月之後,我才冷靜下來。雖然理解這事關她不關我,心裡上卻不容易超脫。因為從小活在斯巴達教育的家庭,學校也充滿權威型師長,不喜歡遵守硬邦邦又沒道理的規矩,我經常與這樣的長輩產生擦撞,相處得很辛苦。苦於長輩強硬粗魯地將框架套在我身上,在話語權被剝奪的狀況下,我難以為自己伸張,沒有辦法逃脫那個禁錮。
這位長輩在言談中常把自己的價值觀視作世間運作的準則。對事、人、物都帶著強烈的標準,不容撼動,若對方有不同見解或生活經驗,她便提高聲量,語帶責備。曾多次聽她義正詞嚴地譴責哪些後輩不聽從專業建議還反駁她專斷、不同理,沉默地坐在椅子上聽訓的孬種的我好想大喊救命逃離現場。
這位長輩活似成長過程中壓迫我的權威角色翻版,我明白這裡頭有我的投射。儘管我現在已經長大了,也有覺察的功夫,卻依然逃脫不了內心陰影的控制。一看見她就下意識地倒退三步。
有意識地開始破框生活實驗的我,現在會把這看成是對方正向我展示他框架的形狀與模樣,向我揭露他的彈性尺度。有些人的框架是鋼鐵一般強硬、無可動搖;有些人則柔軟有度,很願意聆聽、調整、延展自己的容量與尺度。但無論如何,框架都與大道、真理、一個人的真實本質無關,跟他人的框架爭吵尤其是一件很耗能且無效的事。
如此再次回顧我與那位長輩的相處,我終於看懂了。這僅是長輩為人處世、語言表達的風格。她的框架是硬派、比較強、比較倔,與我好不好、對不對一點關係都沒有,更重要的是,擁有剛硬框架的長輩也不是甚麼鴨霸、懷有惡意的不良老人。
這麼一想,她的箭就再也射不到我,我也不用再處心積慮煩惱如何回擊溝通解釋。事實上,那支箭根本不存在。對於根本不存在的東西,我也無須批判、防衛、反駁,繼續製造張力與衝突。
從一開始感覺被批判,情緒風生水起,無法釋懷,中途拿回覺察,反思如何突破:突破我看待長輩的框架,突破長輩框架我的框架,突破整齣宛如鬼打牆似的童年創傷重現。現在,再想到長輩嚴厲的表情和她說的狠話,心中已經少了波瀾。
٭٭٭
雖然我也很想一步到位,溫柔堅定地做自己,但是,像我這般在乎他人眼光與感受因而讓自己感受退位的人,或許第一時間是要好好撫慰自己不被認同的恐慌與驚嚇。
因為突破不了的權威課題一再重現,讓我哭得慘兮兮,身心被打趴的我幾乎一蹶不振,卻在傾圮如廢墟之時意外發現內在蘊藏的能量,超乎我的想像。
這就是,那段修修整整的破框撞牆期往內走去,所帶給我的寶貴禮物。
🪐「破框生活實驗」是落實於日常的自發性實驗。旨在打破框限自我的思考與行動,並透過親自實踐以驗證宇宙的靈性法則及各式身心習練。在實驗中發現、擴展未知的潛能,活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