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這兩個字對我來說並不是讚美詞,而是一種埋汰自己成全他人心情的毒源。
小學時,有次放學在操場上玩耍,撿到了完好的釘書機,那時覺得很新奇,就很開心帶回家。(那時家裡沒有釘書機)我母親和哥哥看到了之後,哥哥說他剛好缺釘書機,於是母親就理所當然地說,那就給哥哥用吧!完全沒有想問問我意願的意思。當下非常的委屈和不願意。所以就躲到房間大哭,哭沒一會兒,哥哥就拿著釘書機進來,大聲的說:「不想給就不給!不用這樣啦!」於是就將釘書機丟在我床上。後來,出來吃晚餐時,我母親看到我,全程臭著一張臉,然後說:「怎麼那麼不懂事!」最後,我還是自己乖乖拿出釘書機給母親。
國中的時候,父親的手機壞掉了,不想再花錢買另一支手機,於是開口要拿我的手機去用,理由是我年紀小,不怎使用手機。(當時手機是Nokia,外殼是全粉紅,螢幕是黑白型的那種,功能並沒有很多,也就是現在常在戲稱的「智障型」手機。但當時的我非常的寶貝呀!)但是我非常的不願意,拒絕了父親三次。後來父親就夥同母親一起指責我怎麼這麼的不懂事!
一路的成長歷程裡,我的順服程度其實是極高的,極少有反駁父母親的時候,幾乎都是他們說什麼,我就算心裡不是很願意,也是壓下情緒而不說。
大學的時候,因為父親創業失敗而負債,所以當時的學費是學貸解決,生活費都是自己想辦法打工,支出上盡量的節約,過得也是緊巴巴的。當時每學期都有一筆獎學金(一萬元)可以申請,獎學金落在母親的戶頭,然後完全沒消沒息。我沒有說過第二句話,告訴自己懂事一點,父親和母親需要用錢。
後來開始工作之後,母親跟我開口每個月要拿一兩萬。當時的薪資也才四萬初,每個月的租金、學貸、交通費、生活費、保險費......等等支出,讓我沒辦法滿足母親的要求。哥哥拒絕他們拒絕的更是明確。總之欠債的那幾年,家裡氣氛整個就是烏煙瘴氣,即便現在債務還清了,父母親始終都一直記著當時我沒拿錢幫忙的事情,常常提起時,並不斷地抱怨。
不愉快的這些年,心中其實一直在拔河,在犧牲奉獻自己和顧好自己兩者之間不斷的徘徊,不管我做了什麼樣的選擇,心中始終都很不好過。
直到前一兩年,我閱讀到一本書:「你可以討厭父母」,才感覺自己心裡的負罪感減輕了許多。說白了,父母不過就是喜歡用「懂事」這兩個字,要孩子無條件順從自己,也就是我們現在說的「情緒勒索」。即便你在十件事情中,順從了九件,唯獨反抗了那一件,也會換來一句:「你怎麼那麼不懂事?」後來我開始試著跟父母訴說過去那些要我懂事,但我心裡卻很不愉快的事情時,父母的回應卻是:「都已經過去的事情了,你還拿出來說幹嘛?」
二十五歲的我,已經不再是那個唯命是從的孩子。我意識到我想要的生活和生命的樣貌,與父母親想要掌控的模式是徹頭徹尾的不同。我做的第一個違逆他們心意的事情是:信奉了基督教,並接受受洗。這件事情我完全沒告知他們,因為我覺得這是自己的選擇。父母知道後,非常的不能接受,因為家裡是拿香拜拜的,但對我來說,在基督教這個信仰裡,我可以得到平靜。而在這個決定裡我只是選擇了遵從我自己的心意罷了。父母後來總是喜歡碎唸著:我那懂事的女兒不見了。
如果不遵從父母意思就是不懂事,那我只能說變得不懂事,是因為心疼那個曾因懂事而吞下所有委屈的自己。這世上情緒綁架和道德綁架的詞彙太多了,沒有人該做誰心中的一百分,且就算是委屈到死,也不會有一百分。若是愛自己會被解讀為不懂事,那我只知道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不愛自己,別人怎會知道要重視你的心情,並尊重你的想法呢?
今天妳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