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堯以天下讓許由,許由不受。又讓於子州支父,子州支父曰:「以為我天子,猶之可也。雖然,我適有幽憂之病,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也。」夫天下至重也,而不以害其生,又況他物乎!唯無以天下為者,可以託天下也。
舜讓天下於子州支伯,子州支伯曰:「予適有幽憂之病,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也。」故天下大器也,而不以易生,此有道者之所以異乎俗者也。
舜以天下讓善卷,善卷曰:「余立於宇宙之中,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絺;春耕種,形足以勞動;秋收斂,身足以休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遙於天地之間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為哉?悲夫!子之不知余也!」遂不受。於是去而入深山,莫知其處。
舜以天下讓其友石戶之農,石戶之農曰:「捲捲乎后之為人,葆力之士也。」以舜之德為未至也,於是夫負妻戴,攜子以入於海,終身不反也。
2. 注釋
1. 許由:傳說中隱士,堯禪讓時將天下讓給他,他認為這是打擾自己,便離開隱居。
2. 子州支父:一位隱士,堯曾讓位給他,但他推辭,理由是自己有「幽憂之病」,無暇治理天下。
3. 幽憂之病:指內心的憂愁,可能隱喻對世俗權力的不感興趣。
4. 天下至重也,而不以害其生:天下這麼重要,但真正有道的人不會為了它犧牲自己的生活。
5. 無以天下為者,可以託天下也:真正不把天下放在心上的人,才值得託付天下。
6. 善卷:傳說中的隱士,舜讓位於他,他拒絕並隱居深山。
7. 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絺:冬天穿獸皮,夏天穿輕薄的麻布衣,形容生活簡樸自在。
8. 逍遙於天地之間而心意自得:自由自在地生活,內心得到滿足,無需世俗權位。
9. 石戶之農:舜的朋友,舜讓天下於他,但他認為舜還不夠德行完備,因此帶著家人遠走入海,終生不回。
10. 捲捲乎后之為人,葆力之士也:「捲捲乎」表示對舜的評價,意指他只是一個憑藉努力治理天下的人,並非真正有道之人。
11. 夫負妻戴:丈夫背著行囊,妻子頭上頂著物品,形容全家遷徙的樣子。
3. 白話文
堯想將天下讓給隱士許由,但許由拒絕了。於是,堯又將天下讓給子州支父,子州支父說:「如果讓我做天子,這倒也可以,但我現在正好有心病,正在調養自己,沒有時間治理天下。」天下是極其重要的東西,卻不能因此毀掉自己,更何況其他事物呢?唯有不把天下當回事的人,才值得托付天下。
後來,舜又將天下讓給子州支伯,子州支伯也說:「我正為心病所擾,還在治療,無暇治理天下。」天下是一件極其重大的事,但有道之人不會為此犧牲自身的安寧,這就是他們與世俗之人的不同之處。
舜又想把天下讓給隱士善卷,但善卷說:「我活在天地之間,冬天穿獸皮,夏天穿麻布;春天耕種,靠勞動生存;秋天收穫,便能好好休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悠遊自在,內心得到滿足。我為什麼要天下呢?可悲啊!你不懂我!」於是,他拒絕了舜的禪讓,遠走深山,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最後,舜將天下讓給他的朋友石戶之農,石戶之農卻說:「舜啊,你雖然很努力,但你只是個勤奮治理天下的人,還不是至高的聖人。」他認為舜的德行還不夠高,於是背起行囊,帶著妻兒遷徙到海邊,再也沒有回來。
4. 總結
這幾則故事表達了莊子的道家思想,即真正的賢者並不追求權力與名利,而是追求心靈的安寧與自然的和諧。許由、子州支父、善卷、石戶之農等隱士都拒絕了天下,因為他們認為治理天下只是世俗之事,並不值得為此犧牲個人的自由與內心的平靜。
莊子藉此強調:「真正有道之人不會為了權勢而改變自己的生活」,這與世俗價值觀截然不同。在道家看來,最值得託付天下的,往往是不願接受天下的人,因為他們不會被權力所迷惑,能保持純真的本性。這與《道德經》中「聖人不積,既以為人,己愈有」的思想相契合,展現了道家對無為、自然、淡泊名利的推崇。
二、
1. 原文
大王亶父居邠,狄人攻之。事之以皮帛而不受,事之以犬馬而不受,事之以珠玉而不受,狄人之所求者土地也。大王亶父曰:「與人之兄居而殺其弟,與人之父居而殺其子,吾不忍也。子皆勉居矣!為吾臣與為狄人臣,奚以異?且吾聞之,不以所用養害所養。」因杖筴而去之。民相連而從之,遂成國於岐山之下。
夫大王亶父可謂能尊生矣。能尊生者,雖貴富不以養傷身,雖貧賤不以利累形。今世之人,居高官尊爵者,皆重失之,見利輕亡其身,豈不惑哉!
2. 注釋
1. 大王亶父:周人的祖先,周文王的祖父,因避狄人攻擊而遷徙至岐山。
2. 邠:周族的舊都,在今陝西省彬州市一帶。
3. 狄人:指北方的遊牧民族,當時經常侵略中原地區。
4. 事之:用財物賄賂、討好對方。
5. 皮帛:獸皮與絲帛,古代常用作貢品。
6. 犬馬:指貴重牲畜,象徵財富與禮物。
7. 珠玉:珍珠與美玉,象徵極珍貴的財物。
8. 吾不忍也:我不忍心這麼做。
9. 杖筴:拄著手杖、拿著竹器,象徵離開家園的決心。
10. 岐山:位於今天的陝西省寶雞市,是周族後來建立國家的地方。
11. 尊生:珍惜生命,重視自身安危與內心安寧。
12. 不以所用養害所養:不應該為了某種物質上的需求而傷害自身或本該珍惜的事物。
13. 高官尊爵者,皆重失之:世上的高官貴族都害怕失去自己的地位。
14. 見利輕亡其身:看到利益時,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
15. 惑:迷惑、愚蠢。
3. 白話文
大王亶父原本住在邠地,後來狄人攻打這裡。他用皮革與絲帛來賄賂狄人,但狄人不接受;又用犬馬來討好他們,狄人還是不接受;最後,他用珍珠與美玉賄賂,狄人依舊不肯收下。狄人真正想要的是土地。
大王亶父說:「如果我與狄人共存,就意味著他們會殺害我的百姓;如果我與狄人共處,就代表他們會殺我的子民,我無法忍受這樣的事。你們大家都要好好生活!做我的臣民與做狄人的臣民,難道有什麼不同嗎?而且我聽說,不應該為了滿足某些需求,而去傷害更重要的事物。」於是,他拄著手杖,離開了這片土地,百姓們也自發地跟隨他,一起在岐山之下建立了新的國家。
大王亶父可以說是真正珍惜生命的人。他明白,真正珍惜生命的人,即使身處富貴,也不會因為享受而傷害自己的身心;即使身處貧賤,也不會因為利益而讓自己受累。而現今的世人,許多身居高位的人都過度看重自己的權勢,一旦面對利益,甚至願意犧牲自己的生命,這不是很愚蠢嗎?
4. 總結
這篇文章讚揚了大王亶父的智慧與道德觀。他不為了權勢而讓百姓遭受屠殺,也不為了守住土地而與敵人對抗到底,而是選擇帶領人民遷徙,以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他的決策不僅保護了自己的族人,也讓周族能夠在岐山重新建立國家,最終成為後來周朝的基礎。
文章同時批判了世俗之人對權勢與利益的執著,許多人為了地位與財富,不惜犧牲生命與道義,這與大王亶父的行為形成了鮮明對比,體現了道家「尊生」的價值觀。莊子透過這個故事強調:「珍惜生命,不要被外在的權勢與財富迷惑」,這與道家「無為而治」的思想相符合,認為真正的智慧在於順應自然,而非執著於世俗權力。
三、
1. 原文
越人三世弒其君,王子搜患之,逃乎丹穴。而越國無君,求王子搜不得,從之丹穴。王子搜不肯出,越人薰之以艾,乘以王輿。王子搜援綏登車,仰天而呼曰:「君乎君乎!獨不可以舍我乎!」
王子搜非惡為君也,惡為君之患也。若王子搜者,可謂不以國傷生矣,此固越人之所欲得為君也。
2. 注釋
1. 越人:指春秋戰國時期的越國人民。
2. 三世弒其君:連續三代殺害君主,顯示越國政局極為動盪不安。
3. 王子搜:越國王族,面對國內政變而選擇逃亡。
4. 患之:以此為憂患,感到害怕。
5. 丹穴:傳說中的隱居之地,可能是指一個偏遠隱密的地方。
6. 無君:指國家缺乏統治者。
7. 薰之以艾:用艾草燃燒的煙熏,使人無法忍受而離開。
8. 王輿:專供君主乘坐的車輛。
9. 援綏登車:拉著車上的繩索登車,表示被迫接受君位。
10. 惡為君之患:厭惡當君主所帶來的災難與風險。
11. 不以國傷生:不因國家大事而損害自己的生命。
12. 此固越人之所欲得為君也:這正是越國百姓最想擁立的君主。
3. 白話文
越國的百姓連續三代殺害自己的君主,王子搜對此感到恐懼,便逃亡至丹穴隱居起來。然而,越國沒有國君,人民尋找王子搜卻找不到,於是追到了丹穴。王子搜堅決不肯出來,越國人便燃燒艾草,用煙熏逼他出來,然後準備王者專用的車輛迎接他。
王子搜被迫拉住車上的繩索登上王輿,仰望天空大聲喊道:「君主啊!君主啊!難道不能放過我嗎!」他並不是討厭做君王,而是害怕做君王所帶來的災難與風險。像王子搜這樣的人,才是真正不會因為國家的事務而讓自己陷入生死危險的人,而這樣的人,正是越國百姓最想擁立為國君的人。
4. 總結
這篇文章講述了王子搜逃避君位的故事,表達了莊子「珍惜生命、不爭權位」的思想。王子搜並非不願意治理國家,而是害怕陷入政治鬥爭,因為連續三代君主都被弒殺,君位並不光榮,而是危險的象徵。因此,他寧願隱居山林,也不願意成為下一個被害者。
然而,越國人民卻偏偏想擁立這樣一個不戀權勢、不爭名利的人當國君,這恰恰反映了道家的「無為而治」思想——最適合統治國家的人,往往是不想統治國家的人。這與莊子一貫的主張相符合,即真正的智慧在於順應自然,而非執著於世俗的權力與名利。
四、
1. 原文
韓、魏相與爭侵地。子華子見昭僖侯,昭僖侯有憂色。子華子曰:「今使天下書銘於君之前,書之言曰:『左手攫之則右手廢,右手攫之則左手廢,然而攫之者必有天下。』君能攫之乎?」
昭僖侯曰:「寡人不攫也。」
子華子曰:「甚善!自是觀之,兩臂重於天下也,身亦重於兩臂。韓之輕於天下亦遠矣,今之所爭者,其輕於韓又遠。君固愁身傷生以憂戚不得也!」
僖侯曰:「善哉!教寡人者眾矣,未嘗得聞此言也。」
子華子可謂知輕重矣。
2. 注釋
1. 韓、魏相與爭侵地:指韓國與魏國爭奪邊境土地。
2. 子華子:道家學者,善於論辯。
3. 昭僖侯:魏國君主。
4. 書銘:刻字在器物或碑石上。
5. 攫:用力抓取。
6. 左手攫之則右手廢,右手攫之則左手廢:比喻爭奪會付出極大代價,即便成功也會受損。
7. 寡人不攫也:表示不願意做這種自損的行為。
8. 甚善!自是觀之:很好,由此看來。
9. 兩臂重於天下,身亦重於兩臂:意指身體比天下更重要,應珍惜生命,不該為了權力爭鬥而犧牲自己。
10. 韓之輕於天下亦遠矣:韓國的重要性遠不及天下。
11. 今之所爭者,其輕於韓又遠:現在爭奪的這片土地,比韓國更不重要。
12. 固愁身傷生以憂戚不得也:不值得為了這麼小的事情傷害自己、折磨自己。
13. 善哉!教寡人者眾矣,未嘗得聞此言也:昭僖侯讚嘆子華子的見解,認為這是他從未聽過的智慧之言。
14. 知輕重:懂得權衡輕重,明白何事重要,何事不值得爭奪。
3. 白話文
韓國與魏國為了邊境土地而爭戰,魏國君主昭僖侯因此憂心忡忡。子華子來見昭僖侯,見他滿臉愁容,便對他說:
「假設天下人都在你面前刻下一行字,上面寫著:『如果用左手去抓取,右手就會廢掉;如果用右手去抓取,左手就會廢掉。然而,只要去抓,便能得到整個天下。』請問君主,你願意去抓嗎?」
昭僖侯回答:「我不會去抓。」
子華子說:「這很好!由此可見,你認為自己的雙手比天下更重要,而身體又比雙手更重要。那麼韓國相較於天下,根本微不足道,而現在你們爭奪的這塊土地,比韓國還不值一提。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為這些小事憂愁,使自己身心受折磨呢?」
昭僖侯聽後,讚嘆道:「說得太好了!這麼多人給我出過主意,但從來沒有人說過這樣的話!」
子華子確實懂得如何權衡輕重。
4. 總結
這段話體現了道家的智慧,強調「知輕重」的重要性。子華子用「失去一隻手換天下」的比喻,讓昭僖侯明白:權力、土地等世俗之爭,其實遠不如自己的生命和身心健康重要。
道家一向提倡無為而治,認為過度的爭奪只會帶來痛苦與災難。因此,子華子勸昭僖侯放下執念,不要因為一塊微不足道的土地,而讓自己陷入憂愁與戰爭的泥沼。這種思想對於現代人來說也具有啟發意義——我們是否常因小事斤斤計較,甚至損害自己的健康與幸福?真正的智慧在於明白什麼值得爭,什麼該放下。
五、
1. 原文
魯君聞顏闔得道之人也,使人以幣先焉。顏闔守陋閭,苴布之衣而自飯牛。魯君之使者至,顏闔自對之。
使者曰:「此顏闔之家與?」
顏闔對曰:「此闔之家也。」
使者致幣,顏闔曰:「恐聽者謬而遺使者罪,不若審之。」
使者還,反審之,復來求之,則不得已。
故若顏闔者,真惡富貴也。
2. 注釋
1. 魯君:魯國的國君。
2. 聞顏闔得道之人也:聽說顏闔是一位得道之人。
3. 使人以幣先焉:「幣」指財物,魯君先派人送禮物給他。
4. 顏闔守陋閭:「陋閭」指簡陋的居所,顏闔住在破舊的地方。
5. 苴布之衣:「苴布」是一種粗布,形容衣著樸素。
6. 自飯牛:親自為牛準備食物,表示生活儉樸。
7. 使者曰:「此顏闔之家與?」:「與」為疑問語氣,相當於「嗎」。使者問這是否是顏闔的家。
8. 使者致幣:「致」指奉上,使者送上財物。
9. 恐聽者謬而遺使者罪:顏闔擔心對方聽錯了,怕讓使者犯錯受罰。
10. 不若審之:不如再仔細確認。
11. 使者還,反審之,復來求之,則不得已:「還」指返回,「復」指再次。使者回去確認後,再次來尋找顏闔,但已經找不到他了。
12. 故若顏闔者,真惡富貴也:「若」指像,指像顏闔這樣的人,確實厭惡富貴。
3. 白話文
魯國的國君聽說顏闔是一位得道之人,便派人先送禮物給他。當時,顏闔住在簡陋的小屋裡,穿著粗布衣,親自餵養家裡的牛。
魯君的使者到了,顏闔親自迎接。
使者問:「這裡是顏闔的家嗎?」
顏闔回答:「這是闔的家。」
使者遞上禮物,顏闔說:「我擔心你們聽錯了,如果弄錯了,會讓你們遭受責罰,不如先確認清楚。」
使者便回去再次確認,結果確認無誤後,再次回來尋找顏闔,卻已經找不到他了。
因此,像顏闔這樣的人,的確是厭惡富貴啊!
4. 總結
這則故事展現了道家「清靜無為」、「厭惡富貴」的思想。顏闔聽聞魯君要賜予財物,並沒有貪戀這些榮華,而是選擇避開,使者回來時已經找不到他了。這種行為與一般人渴望財富、地位的心態形成鮮明對比,顯示了道家對世俗榮華的淡泊。
道家認為,財富與權勢並不能真正帶來快樂,反而會讓人陷入煩惱與束縛。因此,真正的智者應該學會知足,回歸簡單的生活,遠離名利的誘惑。這個故事提醒我們,追逐財富與地位時,也應該思考:這些東西真的能讓我們快樂嗎?還是反而會成為負擔?
六、
1. 原文
故曰:道之真以治身,其緒餘以為國家,其土苴以治天下。由此觀之,帝王之功,聖人之餘事也,非所以完身養生也。
今世俗之君子,多為身棄生以殉物,豈不悲哉!
凡聖人之動作也,必察其所以之,與其所以為。今且有人於此,以隨侯之珠彈千仞之雀,世必笑之。是何也?則其所用者重而所要者輕也。
夫生者,豈特隨侯之重哉!
2. 注釋
1. 道之真以治身:「道之真」指道的本質,可以用來修身養性。
2. 其緒餘以為國家:「緒餘」指多餘的部分,道的次要部分可以用來治理國家。
3. 其土苴以治天下:「土苴」指殘餘之物,道的最末端部分可用來治理天下。
4. 帝王之功,聖人之餘事也:「帝王之功」指帝王建立的事業,這只是聖人隨手做的事情,並非養生之道的核心。
5. 非所以完身養生也:「非所以」即「不是用來」,帝王之功不是為了保全自身、修養生命。
6. 今世俗之君子,多為身棄生以殉物:「世俗之君子」指一般追求名利的人,「殉物」指為了外在的財物、權勢犧牲生命。
7. 凡聖人之動作也,必察其所以之,與其所以為:「所以之」指行動的方向,「所以為」指行動的目的。聖人行事前會仔細考慮方向與目的。
8. 以隨侯之珠彈千仞之雀:「隨侯之珠」是極為珍貴的寶珠,「千仞之雀」是飛翔在千仞高空的小鳥。用珍貴的寶珠去打小鳥,比喻用重大的代價去換取微不足道的東西。
9. 世必笑之:世人一定會嘲笑這樣的行為。
10. 則其所用者重而所要者輕也:所使用的代價太大,而獲得的東西太輕微。
11. 夫生者,豈特隨侯之重哉:「生者」指生命,生命比隨侯之珠更加珍貴。
3. 白話文
因此說:「道的真諦在於修身養性,它的次要部分用來治理國家,而最微不足道的部分則可用來管理天下。」從這點來看,帝王的事業只是聖人的副業,並不是為了修身養生的主要手段。
如今世上的君子,大多為了身外之物而犧牲自己的生命,這不是很可悲嗎?
凡是聖人的行為,一定會先考慮行動的方向與目的。如果有人拿珍貴的隨侯之珠去射擊千仞高空的小鳥,世人一定會嘲笑他。為什麼呢?因為他付出的代價太大,而獲得的東西卻微不足道。
人的生命,難道還不比隨侯之珠更珍貴嗎?
4. 總結
這段話強調了道家的價值觀——生命比一切外物更珍貴。它批評了那些為了財富、名聲、地位而犧牲生命的人,認為這是一種本末倒置的行為。聖人行事,必定會先衡量輕重,決定什麼才是值得追求的。
「以隨侯之珠彈千仞之雀」是一個極具諷刺意味的比喻,指出用極其珍貴的東西換取微不足道的事物是愚蠢的。而人的生命,比任何財富都更珍貴,因此不應該輕易為了外在的物質犧牲自己。
這段話提醒我們,在追求成功與財富的過程中,要懂得權衡輕重,切勿因為世俗的價值觀而迷失自己,最終賠上了最寶貴的生命與自由。
七、
1. 原文
子列子窮,容貌有飢色。客有言之於鄭子陽者曰:「列御寇,蓋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國而窮,君無乃為不好士乎?」鄭子陽即令官遺之粟。
子列子見使者,再拜而辭。使者去,子列子入,其妻望之而拊心曰:「妾聞為有道者之妻子,皆得佚樂,今有飢色。君過而遺先生食,先生不受,豈不命邪!」
子列子笑謂之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遺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其卒,民果作難而殺子陽。
2. 注釋
1. 子列子:列禦寇,戰國時期道家學者。
2. 窮:貧困。
3. 飢色:因飢餓而顯露的憔悴樣貌。
4. 客:賓客,指向鄭子陽進言的人。
5. 鄭子陽:鄭國國君。
6. 蓋:大概,表示推測。
7. 有道之士:指有道德、有智慧的人。
8. 無乃:恐怕,表示委婉的推測。
9. 遺:贈送。
10. 粟:糧食,主要指小米。
11. 再拜:雙手拱拜兩次,表示敬意。
12. 辭:推辭,不接受。
13. 拊心:拍胸嘆息,表示憂心。
14. 佚樂:安逸快樂。
15. 命:命運,天命。
16. 罪:降罪,懲罰。
17. 所以:……的原因。
18. 作難:發動叛亂。
3. 白話文
子列子生活貧困,面容憔悴,看起來十分飢餓。有位賓客向鄭國的國君子陽進言說:「列禦寇是個有道之士,居住在您的國家卻窮困不堪,這樣恐怕會讓人認為您不愛惜賢士吧?」
鄭子陽聽後,立即派官員送糧食給列子。列子見到使者,恭敬地拜了兩次,但還是拒絕接受。使者離開後,列子回家,他的妻子看到他空手而回,不禁拍著胸口嘆息說:「我聽說有道之人的家人應該能夠安逸快樂,可我們現在卻還過著窮困的日子。如今國君特地送糧食來,你卻不接受,這不是違背天命嗎?」
列子笑著對妻子說:「國君並不是因為真正了解我才送我糧食的,而是因為聽了別人的話。將來如果有人再說我的壞話,那麼國君也可能聽信他人而懲罰我。所以我不願接受這份糧食。」
結果,後來百姓果然發動叛亂,將鄭子陽殺死了。
4. 總結
這則故事反映了列子的道家智慧,他不願意被世俗的權力所牽連,也看透了人心與政治的變幻無常。列子拒絕接受鄭子陽的施捨,並非因為他矯情,而是因為這份糧食並非出於真正的尊重與賞識,而只是權力者的表面作為。一旦局勢變化,這樣的恩賜隨時可能變成禍害。
列子的遠見體現在他對權力的警覺性,他知道鄭子陽不是因為真正欣賞他才施恩,而是出於一時的輿論影響。如果今天可以因為別人的讚美給予賞賜,將來也可能因為別人的批評而降罪。因此,他選擇不與權勢沾染,以保持自身的獨立與安全。
這則故事提醒我們,對於突如其來的好處,要學會權衡利弊,避免因一時的利益而陷入潛在的危機。特別是當恩惠來自權勢之人時,更需要慎重考慮,避免受制於人,最終反受其害。
八、
1. 原文
楚昭王失國,屠羊說走而從於昭王。昭王反國,將賞從者,及屠羊說。
屠羊說曰:「大王失國,說失屠羊;大王反國,說亦反屠羊。臣之爵祿已復矣,又何賞之言?」王曰:「強之!」
屠羊說曰:「大王失國,非臣之罪,故不敢伏其誅;大王反國,非臣之功,故不敢當其賞。」
王曰:「見之!」
屠羊說曰:「楚國之法,必有重賞大功而後得見。今臣之知不足以存國,而勇不足以死寇。吳軍入郢,說畏難而避寇,非故隨大王也。今大王欲廢法毀約而見說,此非臣之所以聞於天下也。」
王謂司馬子綦曰:「屠羊說居處卑賤而陳義甚高,子綦為我延之以三旌之位。」
屠羊說曰:「夫三旌之位,吾知其貴於屠羊之肆也;萬鍾之祿,吾知其富於屠羊之利也。然豈可以食爵祿而使吾君有妄施之名乎!說不敢當,願復反吾屠羊之肆。」遂不受也。
2. 注釋
1. 楚昭王:楚國國君,名熊珍,春秋戰國時期人物。
2. 失國:指國家被敵人攻占,流亡在外。
3. 屠羊說:人名,「說」讀作「悅」,本為屠羊之人。
4. 走而從:逃跑並跟隨。
5. 反國:指奪回國家,重新掌權。
6. 及:涉及,包括。
7. 強之:強迫接受。
8. 伏其誅:接受懲罰。
9. 當:承擔,接受。
10. 見之:召見他。
11. 郢:楚國都城。
12. 畏難而避寇:害怕困難而逃避敵寇。
13. 廢法毀約:違背法律與承諾。
14. 司馬子綦:楚國官員。
15. 三旌之位:高級官職,象徵尊榮。
16. 萬鍾之祿:形容高額俸祿。
17. 屠羊之肆:指屠宰羊隻的店鋪。
18. 妄施之名:胡亂賞賜的名聲。
3. 白話文
楚昭王因戰亂而失去國家,屠羊說當時也跟著逃亡,並隨侍在昭王身旁。後來,昭王成功復國,準備獎賞當時隨從的人,其中也包括屠羊說。
屠羊說說:「大王失去國家時,我失去了宰羊的工作;現在大王回國了,我也能回去宰羊了。我原本的職業已經恢復了,又何須獎賞呢?」昭王說:「一定要賞賜!」
屠羊說答道:「大王失國,這不是我的錯,所以我不該被懲罰;大王復國,也不是我的功勞,所以我不應該接受賞賜。」
昭王說:「讓他來見我!」
屠羊說回答:「按照楚國的法令,只有立下大功的人,才能夠受到召見。如今,我既沒有智慧來保住國家,也沒有勇氣為國犧牲。當吳軍攻入郢都時,我因害怕而逃避敵人,並不是特意要跟隨大王。現在大王卻要破壞國法、違背規則來召見我,這樣的事情傳揚出去,並非我所願意的。」
昭王對司馬子綦說:「屠羊說雖然身居卑微,但他的言論卻極為高尚。你幫我提升他的官職,給他三旌之位。」
屠羊說卻說:「我當然知道,擔任三旌之位比屠羊的職業更尊貴;領取萬鍾俸祿比屠羊的收入更富足。然而,我怎麼能為了享受爵祿,讓大王背負胡亂賞賜的名聲呢?我不敢接受,還是讓我回去繼續宰羊吧!」於是,他堅決拒絕了封賞。
4. 總結
這篇故事展現了屠羊說的高尚品格。他清楚自己的本分,知道自己並沒有立下功勞,因此不願接受本不該屬於他的獎賞。他的言行表現出對法律的尊重,也顯示出他不貪圖富貴、不願沾染不義之財的態度。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對世道的清醒認識。他知道,如果今天可以無功受賞,那麼未來就可能因無罪而被懲罰。他不願因個人的利益而破壞制度,因此寧願繼續過自己原本的生活,也不願讓國君背負「亂施恩賞」的惡名。
這則故事反映了一種真正的道家精神——順其自然,不爭名利,回歸本分。屠羊說的選擇不僅是對個人品格的堅持,更是一種智慧,他選擇了遠離政治風波,保全自身,也保全了楚昭王的名聲。這種清高而不矯情的態度,值得深思。
九、
1. 原文
原憲居魯,環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戶不完,桑以為樞而甕牖,二室,褐以為塞,上漏下溼,匡坐而弦。
子貢乘大馬,中紺而表素,軒車不容巷,往見原憲。原憲華冠縰履,杖藜而應門。
子貢曰:「嘻!先生何病?」
原憲應之曰:「憲聞之:『無財謂之貧,學而不能行謂之病。』今憲,貧也,非病也。」
子貢逡巡而有愧色。
原憲笑曰:「夫希世而行,比周而友,學以為人,教以為己,仁義之慝,輿馬之飾,憲不忍為也。」
2. 注釋
1. 原憲:春秋時魯國人,孔子的學生,以清貧自守聞名。
2. 居魯:住在魯國。
3. 環堵之室:形容房屋極為狹小,只有四堵牆。
4. 茨以生草:屋頂用茅草覆蓋,但已長出野草,表示年久失修。
5. 蓬戶不完:形容家門以枯草為門扉,且破舊不全。
6. 桑以為樞:用桑木作門軸,顯示簡陋。
7. 甕牖:用破甕作窗戶。
8. 二室:指房內隔成兩個小間。
9. 褐以為塞:用粗布來堵住牆上的破洞。
10. 匡坐而弦:端坐彈琴,表示安於貧困的生活。
11. 子貢:孔子的學生,富商,以善於辯論著稱。
12. 乘大馬,中紺而表素:騎高頭大馬,衣服內襯藍色,外面是白色,顯示奢華。
13. 軒車不容巷:車輛寬大,巷子狹窄,無法通行,顯示富貴排場。
14. 華冠縰履:戴華麗的帽子,穿著粗布鞋。
15. 杖藜:拄著藜草做的拐杖,象徵貧苦生活。
16. 應門:開門迎接客人。
17. 逡巡:遲疑不前,表示內心慚愧。
18. 希世而行:迎合世俗,以謀求榮華富貴。
19. 比周而友:與世俗同流合污,交往富貴權貴之人。
20. 學以為人,教以為己:學習是為了取悅他人,教授是為了個人利益。
21. 仁義之慝:偽裝的仁義,即假仁假義。
22. 輿馬之飾:豪華的車馬裝飾,象徵追求物質享受。
23. 不忍為:不願意這樣做。
3. 白話文
原憲住在魯國,家裡極為簡陋,只有四堵牆的破屋,屋頂長滿了野草,門是用枯草編的,而且還殘缺不全。他用桑木作門軸,破甕作窗戶,房內簡單隔成兩間,牆上的破洞只能用粗布堵住。屋內四處漏水,他只能盤腿坐著,彈琴自娛。
這天,子貢乘著高頭大馬,身穿華貴的衣服,駕駛著華麗的車子來見原憲。然而,原憲家巷子狹窄,子貢的豪華車輛根本無法進入。
原憲穿著簡陋的帽子和鞋子,拄著拐杖出來迎接子貢。子貢見到這種生活狀況,不禁驚嘆道:「唉!先生為何如此窮困?」
原憲回答說:「我聽說,沒有財富只能算是貧窮,而學習卻不能實踐才是真正的可悲。我現在只是貧窮,並沒有什麼可悲的地方。」
子貢聽後感到羞愧,不知如何回應。
原憲笑著說:「那些迎合世俗、巴結權貴的人,學習只是為了討好別人,教授知識只是為了自己的名利,表面上裝得仁義道德,實際上卻只是炫耀車馬的奢華,這些事我實在做不來。」
4. 總結
這篇故事突顯了原憲的高尚節操和淡泊名利的態度。他甘於清貧,堅持自己的道德操守,不願為了追求富貴而違背自己的原則。他認為,學習的真正價值在於內心的修養,而不是用來取悅世人或追求名利。
相比之下,子貢雖然富有,但他的行為卻讓他在原憲面前感到羞愧。這反映了儒家與道家對於人生價值觀的不同:子貢代表的是入世的成功,而原憲則象徵著超脫物質、追求精神自由的境界。
這則故事鼓勵人們思考:財富與地位是否真的能決定一個人的價值?真正的快樂,或許並不來自於金錢,而是來自於內心的安定與淡泊。
十、
1. 原文
曾子居衛,縕袍無表,顏色腫噲,手足胼胝。三日不舉火,十年不製衣,正冠而纓絕,捉衿而肘見,納履而踵決。曳縰而歌商頌,聲滿天地,若出金石。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故養志者忘形,養形者忘利,致道者忘心矣。
2. 注釋
1. 曾子:名參,春秋時期魯國人,孔子的學生,以孝道著稱。
2. 居衛:居住在衛國。
3. 縕袍無表:穿著舊棉衣,外面沒有表層布料,極為破舊。
4. 顏色腫噲:因貧困營養不良,導致臉色浮腫。
5. 手足胼胝:手腳長滿厚繭,表示長期勞作。
6. 三日不舉火:連續三天家中沒有生火做飯,形容極端貧困。
7. 十年不製衣:長達十年沒有新衣服可穿。
8. 正冠而纓絕:戴帽子時,帽帶已經斷裂。
9. 捉衿而肘見:拉起衣襟時,袖子破爛,露出手肘。
10. 納履而踵決:穿的鞋子破爛,鞋後跟已經開裂。
11. 曳縰:拖著破舊的鞋帶,形容衣著窘迫。
12. 歌商頌:唱誦《詩經·商頌》,其中多歌頌古代聖王。
13. 聲滿天地,若出金石:歌聲響徹天地,像金石般鏗鏘有力。
14. 天子不得臣:天子無法讓他為臣,因為他不求功名。
15. 諸侯不得友:諸侯不能與他結交,因為他不巴結權貴。
16. 養志者忘形:專注修養志向的人不在乎外在形體的困苦。
17. 養形者忘利:只重視保養身體的人,不會過分追求財利。
18. 致道者忘心:真正追求大道的人,連內心的世俗慾望都能捨棄。
3. 白話文
曾子住在衛國,身上穿的棉衣破舊,連外層布料都沒有。他的臉因為貧困而浮腫,手腳長滿了厚繭,顯示出長年勞作的痕跡。家裡窮得三天都沒生火做飯,十年來沒有添置新衣服。他戴著破舊的帽子,連帽帶都斷了;衣服破爛到舉起袖子就能看到手肘;鞋子也破到後跟裂開,無法保暖。
即便生活這麼困苦,曾子仍然心境平和,拖著破舊的鞋帶,高聲歌頌《詩經·商頌》,他的歌聲響徹天地,如同金石之音那樣有力而莊重。他不追求名利,連天子都無法讓他屈身為臣,諸侯們也無法拉攏他成為朋友。
因此,真正專心修養志向的人,不會在意外在的貧苦;重視身體健康的人,不會過分貪求財富;而達到至高境界、專注於大道的人,甚至能捨棄世俗的心念。
4. 總結
這則故事展現了曾子的高尚情操與淡泊名利的精神。他雖然貧窮,卻絲毫不以為意,仍能在極端困苦的環境中保持內心的清明,專注於精神追求。他的歌聲鏗鏘有力,象徵著內在精神的強大,而非物質條件的豐富。
故事的最後三句話總結了三種人生境界:
「養志者忘形」:真正有志向的人,不會因為身體的貧困而影響內心的堅持。
「養形者忘利」:重視養生保健的人,不會被財富的追求所束縛。
「致道者忘心」:真正達到至高境界的人,能捨棄一切世俗慾望,專注於大道。
這則故事鼓勵人們思考:我們所追求的,是外在的物質享受,還是內在的精神自由? 曾子的選擇告訴我們,真正的價值在於內心,而非財富與地位。
十一、
1. 原文
孔子謂顏回曰:「回來!家貧居卑,胡不仕乎?」顏回對曰:「不願仕。回有郭外之田五十畝,足以給饘粥;郭內之田十畝,足以為絲麻;鼓琴足以自娛;所學夫子之道者足以自樂也。回不願仕。」孔子愀然變容曰:「善哉回之意!丘聞之:『知足者不以利自累也,審自得者失之而不懼,行修於內者無位而不怍。』丘誦之久矣,今於回而後見之,是丘之得也。」
2. 注釋
1. 顏回:孔子的學生,以德行高潔、安貧樂道著稱。
2. 回來:顏回的名字,孔子親切地呼喚他。
3. 家貧居卑:家境貧困,居住環境簡陋低賤。
4. 胡不仕乎:「為何不去做官呢?」胡,何,為什麼。仕,指做官。
5. 郭外之田:城郭外的田地。
6. 五十畝:五十畝地,這裡指種植糧食的田地。
7. 足以給饘粥:足夠提供稀飯,形容基本溫飽無虞。
8. 郭內之田:城郭內的田地,通常為菜園或種植經濟作物的地方。
9. 十畝:十畝地,這裡指種植絲麻的田地,可供紡織衣物。
10. 鼓琴足以自娛:彈琴足以自我娛樂,表示生活簡樸但精神充實。
11. 所學夫子之道者足以自樂也:「我所學的夫子的道理,足夠讓我自得其樂。」
12. 孔子愀然變容:孔子神色變得嚴肅,表示認真對待顏回的話。
13. 善哉回之意:「回的想法真是好啊!」善哉,感嘆語,表示讚嘆。
14. 知足者不以利自累也:「知足的人不會被財利拖累。」
15. 審自得者失之而不懼:「真正能自我滿足的人,即使失去財物也不會害怕。」
16. 行修於內者無位而不怍:「修養自身的人,即使沒有官位,也不會感到羞愧。」
17. 誦之久矣:「我已經背誦這句話很久了。」
18. 今於回而後見之:「如今在顏回身上才真正見到這種精神。」
19. 是丘之得也:「這是我今天的收穫啊!」
3. 白話文
孔子對顏回說:「回來!你的家境貧寒,居住的地方也簡陋,為什麼不去做官呢?」
顏回回答說:「我不想做官。我在城外有五十畝田,足夠提供每日的稀飯;在城內有十畝田,可以種絲麻,製作衣物;我能夠彈琴自娛,並且學習夫子的道理,使我內心充滿快樂。因此,我不願做官。」
孔子聽了後,神色嚴肅起來,說:「回的想法真是太好了!我聽說:『知足的人不會被財利拖累;能夠自得其樂的人,即使失去財物也不會恐懼;真正修養自身的人,即使沒有官位,也不會感到羞愧。』這句話我已經記住很久了,如今在回身上才真正見到這種精神。這對我而言,真是一種收穫啊!」
4. 總結
這則故事展現了顏回安貧樂道的高尚品德。他並不因為家境貧困而渴望做官,也不以物質匱乏為憂,而是以內在的修養與精神的滿足為樂。孔子原本以為顏回會因貧窮而動心,但聽完他的回答後,反而深受感動,讚嘆顏回真正實踐了「知足、自得、修行」的道理。
這篇寓意深遠,讓人反思:真正的快樂來自內心的充實,而非外在的財富與地位。 顏回的選擇提醒我們,簡樸的生活並不代表貧窮,而是一種對精神自由的追求。
十二、
1. 原文
中山公子牟謂瞻子曰:「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闕之下,奈何?」瞻子曰:「重生。重生則利輕。」中山公子牟曰:「雖知之,未能自勝也。」瞻子曰:「不能自勝則從,神無惡乎?不能自勝而強不從者,此之謂重傷。重傷之人,無壽類矣。」魏牟,萬乘之公子也,其隱巖穴也,難為於布衣之士,雖未至乎道,可謂有其意矣。
2. 注釋
1. 中山公子牟:中山國的公子,名牟,為貴族子弟。
2. 瞻子:道家人物,可能是隱士。
3. 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闕之下:「身體雖然隱居於江海之上,內心卻仍眷戀著朝廷的權勢。」魏闕,指宮殿門前的高樓,代指朝廷。
4. 奈何:「該怎麼辦?」表示困惑與請教。
5. 重生:「重新活一次」,意指改變心態,放下舊有執念。
6. 重生則利輕:「如果能夠徹底轉變心境,就不會再把名利看得那麼重。」
7. 自勝:戰勝自己,指克服內心的執念。
8. 不能自勝則從,神無惡乎:「如果無法戰勝自己,那就順從自己的選擇,心靈也不會受折磨。」
9. 不能自勝而強不從者,此之謂重傷:「如果內心無法割捨名利,卻又勉強自己放棄,這種內外衝突就會導致嚴重的心理傷害。」
10. 重傷之人,無壽類矣:「長期受內心矛盾折磨的人,很難長壽。」
11. 魏牟:即中山公子牟。
12. 萬乘之公子:「統治萬乘之國的公子。」萬乘,指大國,象徵貴族身份。
13. 隱巖穴:「隱居於山林洞穴之中。」表示他放棄權勢而歸隱。
14. 難為於布衣之士:「他的選擇對普通百姓來說是難以做到的。」布衣,指平民。
15. 雖未至乎道,可謂有其意矣:「雖然還未完全達到道家的境界,但已經具備了這種思想。」
3. 白話文
中山國的公子牟對瞻子說:「我的身體雖然隱居在江海之上,但內心卻仍然放不下朝廷的權勢,該怎麼辦呢?」
瞻子回答說:「你應當重新調整自己的心境,只有這樣,才能看淡名利。」
中山公子牟嘆道:「我雖然明白這個道理,卻無法戰勝自己的慾望。」
瞻子說:「如果無法克制自己的心,那就順從它吧,這樣內心至少不會產生矛盾和痛苦。如果一方面無法割捨名利,另一方面又勉強自己放棄,這樣只會造成嚴重的內心折磨。長期這樣下去,恐怕連壽命都會縮短。」
魏牟,身為統治萬乘之國的公子,卻願意隱居山林,這對普通百姓而言是難以做到的。雖然他還未完全達到道家的境界,但已經具備了道家的思想。
4. 總結
這則故事講述了名利與內心矛盾的掙扎。中山公子牟雖然隱居,但心中仍然放不下朝廷的權勢,而瞻子則告訴他,真正的解脫在於內心的轉變,而非單純的行為改變。如果心境沒有調整,即使隱居,也只是身在江湖,心在廟堂。
這篇寓意深遠,提醒人們:真正的超脫並非勉強壓抑慾望,而是徹底看淡,讓內心達到真正的平靜。
十三、
1. 原文
孔子窮於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藜羹不糝,顏色甚憊,而弦歌於室。顏回擇菜,子路、子貢相與言曰:「夫子再逐於魯,削迹於衛,伐樹於宋,窮於商、周,圍於陳、蔡,殺夫子者無罪,藉夫子者無禁。弦歌鼓琴,未嘗絕音,君子之無恥也若此乎?」顏回無以應,入告孔子。
孔子推琴喟然而歎曰:「由與賜,細人也。召而來!吾語之。」
子路、子貢入。子路曰:「如此者可謂窮矣。」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通於道之謂通,窮於道之謂窮。今丘抱仁義之道,以遭亂世之患,其何窮之為?故內省而不窮於道,臨難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霜露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陳、蔡之隘,於丘其幸乎!」
孔子削然反琴而弦歌,子路扢然執干而舞。子貢曰:「吾不知天之高也,地之下也。」
古之得道者,窮亦樂,通亦樂。所樂非窮通也,道德於此,則窮通為寒暑風雨之序矣。故許由娛於潁陽,而共伯得乎共首。
2. 注釋
1. 窮於陳、蔡:孔子在陳國與蔡國之間被圍困,陷入困境。
2. 火食:煮熟的食物。七日不火食,表示長期缺乏熱食。
3. 藜羹不糝:藜菜羹裡沒有米粒,形容食物簡陋。
4. 弦歌於室:彈琴歌唱,自我陶醉其中。
5. 削迹於衛:「削迹」指被驅逐。孔子在衛國被排擠。
6. 伐樹於宋:孔子在宋國時,因反對司馬桓魋而遭受迫害,桓魋甚至要砍倒大樹來殺孔子。
7. 圍於陳、蔡:孔子與弟子在陳、蔡兩國交界處被圍困,食物匱乏。
8. 藉夫子者無禁:「藉」指侮辱、冒犯。「侮辱孔子沒有禁忌」,意指人們對孔子的不敬與放肆。
9. 細人:見識短淺的小人,與「君子」相對。
10. 君子通於道之謂通,窮於道之謂窮:君子如果能夠實踐道義,就是「通」,即使在困境中仍不違背道義,這才是真正的「窮」。
11. 內省而不窮於道:內心反省時,仍然不會感到真正的困窮,因為道義不會因困境而改變。
12. 天寒既至,霜露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只有在嚴寒的環境中,才能看出松柏的堅韌。比喻真正的君子在困境中仍堅守道義。
13. 陳、蔡之隘,於丘其幸乎:「被困於陳、蔡之間,對我來說或許是一種幸運」,因為可以證明自己對道的堅持。
14. 削然:安然自若的樣子。
15. 扢然:奮起的樣子,形容子路興奮地舞蹈。
16. 吾不知天之高也,地之下也:子貢受到震撼,表示自己先前的見識淺薄,猶如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深。
17. 許由娛於潁陽:許由是傳說中的高士,隱居於潁水之陽,不求名利。
18. 共伯得乎共首:共伯和(周代的隱士)安於自己的地位,不爭權利,代表一種道家式的無為而安。
3. 白話文
孔子與弟子們被困在陳、蔡之間,七天沒有熱食,只能喝沒有米粒的野菜湯,面容憔悴,卻仍在屋中彈琴歌唱。顏回在外面摘菜,子路和子貢彼此議論:「夫子曾被魯國驅逐,衛國排擠,宋國要殺他,商、周都不接納,現在又被困在陳、蔡之間,世人可以隨意羞辱他。可他仍然彈琴唱歌,這樣的君子,未免太不知羞恥了吧?」顏回無言以對,便入室向孔子稟報。
孔子歎息道:「子路和子貢見識淺薄,叫他們進來,我要親自告訴他們。」
子路和子貢進來後,子路說:「夫子現在的境況,可說是窮困到了極點吧!」
孔子正色道:「這是什麼話!君子能實踐道義就是通達,無法實踐道義才是真正的窮困。現在我堅守仁義,卻遭逢亂世,這怎麼能算窮困呢?只要內心堅守道義,就不會真正窮困,面對困境仍不失道德操守。我看到寒冬降臨、霜露飄落,才明白松柏依舊挺立。因此,我被困於陳、蔡之間,或許是一種幸運。」
說完,孔子繼續彈琴歌唱,子路則振奮地舞蹈起來。子貢感慨道:「我原來竟是如此無知,猶如不知天之高、地之深。」
古時候真正得道的人,無論身處窮困或通達,都能保持快樂。他們快樂的根源不在於窮困或顯達,而是內心的道德信念。因此,許由隱居在潁水之陽仍自得其樂,共伯和安於自己的位置,都是這種道德境界的體現。
4. 總結
這段故事強調了「內在的通達與堅守」的重要性。孔子雖然身處困境,卻堅持道義,不因外在環境的變化而改變自己的信念。他認為真正的「窮」,不是物質的貧乏,而是內心喪失了道德操守。
這與道家「超越外物影響」的思想相呼應——真正的達者,不以窮通為憂,而以內心的安定為樂。只要內心通達,即使身處困境,仍能保持快樂與堅韌。
十四、
1. 原文
舜以天下讓其友北人無擇,北人無擇曰:「異哉!后之為人也,居於甽畝之中,而遊堯之門。不若是而已,又欲以其辱行漫我。吾羞見之。」因自投清泠之淵。
2. 注釋
1. 舜:傳說中的聖君,堯帝禪讓給他天下。
2. 讓天下:舜希望將帝位讓給他的朋友北人無擇。
3. 北人無擇:舜的朋友,品行高潔,不願接受帝位。
4. 異哉:驚訝、詫異之意,表示不解或質疑。
5. 后:此處指舜,作為天子之尊。
6. 甽畝:田間地畔,指農民耕作之地。
7. 遊堯之門:從田間步入帝王之堂,指舜本為平民,卻受堯舉薦登上王位。
8. 辱行:指舜過去卑微的身份或行為。
9. 漫我:玷污我、羞辱我。
10. 清泠之淵:傳說中的深水之地,象徵潔淨無染,北人無擇因不願接受帝位而投水自盡。
3. 白話文
舜想要把天下讓給他的好友北人無擇,但北人無擇卻說:「真是奇怪啊!舜這個人,原本只是個在田間耕作的普通農夫,卻進入了堯帝的宮廷。這樣還不算什麼,現在竟然還想用他曾經卑微的身份來玷污我。我羞於見他!」說完,便投身於清泠之淵而死。
4. 總結
這則故事展現了北人無擇的潔身自好與對權力的極度排斥。他認為舜的經歷本身就是對自身道德的「玷污」,不願接受這種來自「辱行」之人的讓位,寧可選擇死亡,也不願涉足權力場域。這種極端的潔癖與道家「無為」的思想相近,反映出對世俗權位的徹底拒絕。
與舜的「堯讓天下」相對比,北人無擇的態度顯得過於決絕,甚至帶有一絲不近人情的孤傲。但這也突顯了一種對理想人格的極端追求,寧可葬身清淨之地,也不願捲入塵世的爭權奪利。
十五、
1. 原文
湯將伐桀,因卞隨而謀,卞隨曰:「非吾事也。」湯曰:「孰可?」曰:「吾不知也。」湯又因瞀光而謀,瞀光曰:「非吾事也。」湯曰:「孰可?」曰:「吾不知也。」湯曰:「伊尹何如?」曰:「強力忍垢,吾不知其他也。」湯遂與伊尹謀伐桀。
剋之,以讓卞隨。卞隨辭曰:「后之伐桀也謀乎我,必以我為賊也;勝桀而讓我,必以我為貪也。吾生乎亂世,而無道之人再來漫我以其辱行,吾不忍數聞也。」乃自投稠水而死。
湯又讓瞀光曰:「知者謀之,武者遂之,仁者居之,古之道也。吾子胡不立乎?」瞀光辭曰:「廢上,非義也;殺民,非仁也;人犯其難,我享其利,非廉也。吾聞之曰:『非其義者,不受其祿;無道之世,不踐其土。』況尊我乎!吾不忍久見也。」乃負石而自沈於廬水。
2. 注釋
1. 湯:商湯,商朝的開國君主,推翻夏桀的暴政。
2. 桀:夏朝最後一任君主,以暴虐無道聞名。
3. 因:依靠、請教。
4. 卞隨、瞀光:隱士,象徵潔身自好、避世而居的人。
5. 伊尹:商朝名相,輔助商湯建立商朝。
6. 強力忍垢:形容伊尹意志堅定,能忍受屈辱。
7. 剋之:戰勝了夏桀。
8. 讓:讓位,推舉他人為君。
9. 漫我:玷污我,羞辱我。
10. 稠水、廬水:傳說中的河流。
3. 白話文
商湯決定討伐夏桀,於是向卞隨請教。卞隨說:「這不是我的事。」湯問:「那誰可以?」卞隨回答:「我不知道。」湯又去請教瞀光,瞀光同樣說:「這不是我的事。」湯再問:「那誰可以?」瞀光回答:「我不知道。」湯最後問:「伊尹如何?」瞀光說:「他剛毅果敢,能忍受屈辱,除此之外,我不清楚。」於是湯便與伊尹商議,最終成功推翻夏桀。
湯勝利後,想讓卞隨做君主,但卞隨拒絕說:「當初你討伐桀時向我請教,一定會有人認為我是謀反者;如今你勝利了,卻要讓位給我,一定會有人認為我是貪圖權勢的人。我生於亂世,卻屢次被無道之人找上門,實在無法忍受!」說完,他便投河自盡。
湯又想讓瞀光做君主,並說:「智者謀劃,武者執行,仁者治理,這是古代的傳統。你為何不願接受?」瞀光拒絕說:「推翻君主,不符合道義;戰爭導致生靈塗炭,不算仁德;他人浴血奮戰,而我坐享其成,這不廉潔。我聽說:『不合道義的俸祿,不應接受;無道的世代,不應涉足。』更何況是讓我當君主呢?我無法忍受!」於是,他負石投河自盡。
4. 總結
這篇故事反映了古代隱士對道義的極端執著。他們不僅不願參與政治,甚至連被牽涉其中都無法接受,寧願選擇死亡。卞隨認為自己若接受湯的讓位,無論如何都會被世人誤解,因此選擇自盡;而瞀光則認為推翻舊王朝的過程本身就充滿不義,因此拒絕享受戰爭帶來的利益,也選擇以死表明立場。
這種極端的潔身自好,與莊子思想中的「無為」相契合,表達了一種不願與世俗同流合污的精神。然而,從現實層面來看,他們的選擇也顯得過於激進,甚至缺乏實際意義。這種態度雖然高潔,但也可能導致無謂的犧牲,與道家的「順應自然」有一定的矛盾。
十六、
1. 原文
昔周之興,有士二人處於孤竹,曰伯夷、叔齊。二人相謂曰:「吾聞西方有人,似有道者,試往觀焉。」至於岐陽,武王聞之,使叔旦往見之,與盟曰:「加富二等,就官一列。」血牲而埋之。二人相視而笑曰:「嘻!異哉!此非吾所謂道也。昔者神農之有天下也,時祀盡敬而不祈喜;其於人也,忠信盡治而無求焉。樂與政為政,樂與治為治,不以人之壞自成也,不以人之卑自高也,不以遭時自利也。今周見殷之亂而遽為政,上謀而下行貨,阻兵而保威,割牲而盟以為信,揚行以說眾,殺伐以要利,是推亂以易暴也。吾聞古之士遭治世不避其任,遇亂世不為苟存。今天下闇,周德衰,其並乎周以塗吾身也,不如避之以絜吾行。」
二子北至於首陽之山,遂餓而死焉。若伯夷、叔齊者,其於富貴也,苟可得已,則必不賴。高節戾行,獨樂其志,不事於世,此二士之節也。
2. 注釋
1. 伯夷、叔齊:孤竹國國君之子,因不願爭位而離國,後成隱士。
2. 孤竹:古國名,位於今河北、遼寧一帶。
3. 岐陽:指周人的發祥地,今陝西岐山一帶。
4. 武王:周武王,滅商建立周朝。
5. 叔旦:即周公旦,武王的弟弟,輔佐周初政權。
6. 血牲而埋之:以殺牲埋血為盟誓的儀式。
7. 神農:傳說中的古代聖王,以務農教化人民。
8. 推亂以易暴:以暴亂取代舊有的暴政,仍未改變亂世本質。
9. 塗吾身:讓自己蒙受污穢、不潔。
10. 首陽之山:在今山西永濟,伯夷、叔齊隱居之地。
11. 苟可得已:如果能避免(接受富貴)。
12. 戾行:剛直不阿的行為。
3. 白話文
當年周朝興起時,有兩位隱士伯夷、叔齊住在孤竹國。他們聽說西方有位賢明的統治者,於是決定前往一探究竟。來到岐陽後,周武王聽聞此事,派弟弟周公旦前來接見,並與他們盟誓,承諾給他們加封財富、提升官職,還舉行了血盟儀式。
伯夷、叔齊對視一笑,說:「奇怪啊!這並非我們所認為的『道』。古時候,神農治理天下,敬天祭祀,但不向神靈祈求私利;對待人民,忠信治理,而不求回報。他以仁政治理天下,而非利用別人的失敗來成就自己,不靠貶低別人來抬高自己,也不趁亂世謀取私利。現在周朝趁著商朝混亂便起兵爭奪政權,對上以權謀籠絡人心,對下則賄賂收買,倚仗武力來維持威權,殺牲盟誓來表現誠信,宣揚自己的功業來取悅百姓,甚至靠殺伐來獲取利益,這只是以新的暴政替代舊的暴政罷了!我們聽說古代的士人,遇到太平盛世時不會逃避責任,遇到亂世時也絕不苟且偷生。現在天下昏暗,周朝的德行已經衰敗,如果我們投靠周朝,便是與其同流合污,還不如遠離塵世,以保清白。」
於是,他們前往首陽山,最後餓死在那裡。像伯夷、叔齊這樣的人,對於富貴,如果能避免接受,則絕對不會貪求。他們品格高潔,行事剛正,只堅守自己的信念,而不願參與世俗的政治,這就是他們的節操。
4. 總結
伯夷、叔齊的故事反映了儒家理想中的高尚節操,他們不願參與周武王的政權,即使周朝取代了暴虐的商朝,他們仍然認為這是一種「以亂易暴」,並未真正實行仁政。因此,他們選擇隱居首陽山,寧願餓死也不願接受周朝的賞賜。
這與莊子的思想有一定的相通之處,都表達了對權力與世俗名利的厭棄。然而,與莊子的「無為而治」不同,伯夷、叔齊的行為帶有強烈的儒家精神,他們認為仁義比生命更重要,寧可犧牲自己也不願玷污品德。從現實角度來看,他們的行為雖然極端,但也展現了一種不妥協的高尚精神,在歷史上成為堅守道義的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