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向時下的學生推介古典黑白「老電影」,簡直就是把自己直接躺進木乃伊博物館裡,會遭來他們的嗤笑和白眼,甚至驚恐的反應。
我曾把希區考克1954年的經典謀殺驚悚片《Rear Window 後窗》置入課程片單中。可想而知,觀看當年的電影驚悚效果,對如今的學生而言,猶如聽無聊又無效的催眠兒歌。但由於那至少是彩色片,而且還有美麗高雅的葛麗絲凱莉,換穿各式名家雲裳接連登場,讓眾生為之傾倒迷醉,所以學生還願意買單。
可是,多年前上架《Letter from an Unknown Woman 一位陌生女子的來信》這部黑白老電影時,我雖然早有預期學生會如何調侃我的品味過時老舊;只是沒料想到,結果他們的負面情緒都集中落在劇中男女主角身上,厭惡他們的程度遠超過取笑我是過氣恐龍。
「一封陌生女子的來信」劇照。Lisa 和 Stefan 的初相見。
事後重思反省,我在「自我感覺浪漫」後,還想繼續「濫情」煽動學生,揪團一起感傷飆淚,實在愚不可及。
對於絕大多數的課堂學生,這是他們人生第一次的黑白電影經驗。在我30年的電影課堂上,只出現過兩位男女學生 (各自來自化材系和法文系) 對古典老電影有探索的熱情。
為了讓學生有個暖身準備,我還去調出 Ansel Adams, Josef Sudek 等黑白攝影大師們的曠世之作,希望靜態詩意的黑白影像能停留在他們的視覺神經上久一點,印烙的痕跡深一些。
「怎麼看,這些攝影都像是尚未完成。」他們說,「攝影師傳送作品出去前,忘了先轉成彩色模式了。」即使承認這些攝影是傑作,他們仍認為「黑白」總是「遺憾」。
學生們完全不自覺,他們不經意的評論所清楚透露的,其實是當前數位科技慣養出的一種「年代勢利 chronological snobbery」心態,認為眼前最時興的技術效果才是「正道」,所有古典舊時代的技藝(與愛情)都太「低階」了。
除了黑白老電影的視覺質感與他們的影像記憶「不同步」,面對這些影片中的舊時代風華與人情倫常,學生們就更把自己遠遠擺在漠然抽離的距離外,難以認同或欣賞其中的人情世故。
在藝術的情感教育互動裡,這即是一種「時下優越論 presentism」的倫理傲慢表現。所以在小組討論時,幾乎所有的學生都把《陌生女子》片中的男女主角罵成「渣男」「傻女」,絲毫不為其中的情感遭遇所動。
(未完待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