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人》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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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人」這部小說,敘述著四個自卑的靈魂在人世間展演著不同的樣貌,更在現實與虛擬之間交織出一部讓人深思的作品。孰善?孰惡?當細細探知主角內在心裡的樣貌時,往往難以定論。然則一如故事的描繪,當人們學會用框架來看待人性。其也許只需要抽取單一行為本身,而後置入社會所建構的框架之中,那麼所謂的人性也就簡化了許多,善與惡的分野在那過程中也就昭然若揭。然則,事實真是如此嗎?令人感到悲哀的是,沒有人在乎,也沒有人想去探究,大家只是繼續在那樣的遊戲規則裡生存著,而人性也在那樣的過程中慢慢地被扭曲與淡化了。

還是回到小說吧!「惡人」是日本作家吉田修一的長篇小說,故事以一個命案為軸線鋪陳著四個年輕男女的命運,甚而牽動著他們背後的家庭樣貌。誠如關於此書的介紹中所談及的:

一樁命案,牽動了兩個家庭的過去、現在與未來,也赤裸裸地揭露現代人疏離無比的人際關係,以及無可救藥的孤獨。

孤獨確實是整篇故事的核心議題,然則鋪陳在孤獨意象之下的則是揮之不去的自卑情結。就從一個平凡的保險業務員佳乃說起吧!從鄉下到都市,佳乃外在浮動著不服輸的個性,或者該說是不甘於平凡的欲望,骨子裡卻牽連著對自我的一種迷惘。她渴望與眾不同,她渴望跳脫孤獨,然則當兩者的意象相交疊,將會為佳乃帶來極大的矛盾與掙扎。因為她所嚮往的愛情,得要不同於一般,得要贏過他人,然則她卻又不甘於寂寞地等待。於是,其一方面在交友網站上,尋覓著擺脫孤獨感的短暫邂逅,一方面卻又在內心深處悄悄勾勒著光鮮亮麗的愛情故事。

疏離是現代社會的通病,在那樣的人際關係裡,人們往往容易迷失自己。因為無法在適切而穩定的人際關係中,回望自身;也無法在深情與信任的交往裡,勾勒出自我的意象。於是,網路與虛擬成了寄託的管道。那所謂速食的愛情,或者單為肉體滿足的邂逅,在人際脈絡趨向多元與繁雜的網路世界中成為可能。

對佳乃來說,肉體上的需求未必能夠滿足其內心對於愛情的渴望,但是至少肉體上的「被需求」,得以讓其稍稍找到一些關於自我存在的重要。甚或,在那樣的過程裡放入了金錢交易的元素,那更可釐清其與愛情的不同,也更加放大自身的價值。然則仔細想想,那對佳乃來說,卻是一場飲鴆止渴的遊戲。

可不是嗎?一次一次的網路交友,一次一次的性愛發生,對她來說,彷彿離愛情越來越遠。可是每次交易之後,甚或每次在相遇時被渴望、被需要的那種感覺,卻可以短暫地化解其對於自身存在價值的懷疑。亦即,當愛情遲遲不來,當其所心儀的對象沒有對她有任何的表示之時,往往觸動了內心的自卑感。別人不會喜歡我這模樣,別人不會想要跟我在一起……,而當那樣的念頭不斷地啃噬著佳乃內心之時,其唯有藉由網路交友的短暫浪漫,讓其推翻那樣的信念,讓其仍能懷抱著我是與眾不同的信念繼續走著。

不同於佳乃渴望在同儕之間脫穎而出的好強,書中的另一位女主角光代則是在日復一日的生活裡,渴望著簡單的平凡與幸福。然則現實生活的單調,人際關係的固定與疏離,都只是不斷地提醒她夢想的遙遠。孤單與寂寞便不時地打擊著她渴望被愛的內心,那痛讓其煎熬。可是她又找不到出口,甚或沒有勇氣去嘗試任何的可能。骨子裡的自卑,更是無情地齧咬著其心中關於愛情的夢想藍圖。尤其是每逢年節,當其他人安排著旅程,快樂地計畫著假期時,光代更顯落寞。如同書中所提及的過年,當她在CD商店走出來時,止不住的淚水訴說著:

她沒有想要的書和CD。新年才剛開始,她卻沒有想去的地方,也沒有想見的人。

也許受到那樣的衝擊,也許在絕望裡慢慢擠壓出一點點的勇氣。更在一次意外避開災禍的事件裡,讓光代總是將自己歸為「不幸」的想法有了稍稍的改變。但是這些想法上的動搖,仍然不足以促成行動上的改變。直到她在一次難得參加的公司飯局裡,喝得醉醺醺之後,才「意外地」上了交友網站,也才認識了小說裡的主角祐一。然則,幾次信件往來後,當祐一提出見面的需求,光代隨即又退縮,也就不敢再回信了。直到下一波寂寞的風浪再次席捲而至,她才再次努力地汲取出一些勇氣。尤其是面對雙胞胎妹妹好心的聖誕節假期邀約,光代拒絕之後,書中精彩地描繪著:

光代在海綿上加倒了一些洗碗精。
廚房裡貼了一張年曆,是附近超市送的。除了回收大型垃圾的日子以及自己的休假日外,沒有任何的預定。
聖誕節啊…
光代揉出泡沫,低聲呢喃。這幾年聖誕節,光代都回老家過。弟弟結婚後沒多久就生了兒子,生日恰好就在聖誕夜,光代總是拿著這個名目,帶禮物回家。
不知不覺間,海綿握得太用力,泡沫沿著橡膠手套流了下來。光代就這麼呆呆望著,於是泡沫從橡膠手套流到手肘上,慢慢凝聚,最後滴到堆滿髒碗盤的洗碗槽裡。被泡沫沾濕的手肘好癢。她覺得手肘癢的地方彷彿逐漸擴散到全身。

在那之後,光代不僅主動聯繫祐一,甚至答應了對方見面的要求,也約好了地點。小說中細膩地著墨著光代退縮與反覆的性格,尤其是其對現狀改變的行動力完全迥異於佳乃。那被動的心境與渴望的需求相互拉扯著,也讓其內心的想法隨時變動著。書中敘述著:

我怎麼可能去?光代呢喃。我不可能有那種勇氣。
可是明明沒有勇氣,光代卻在煩惱那天要穿什麼衣服去。明明不打算去,她卻想像著兩人在車站見面的情景。
雖然約好了,但光代思考著自己不可能去,不知不覺早晨就來臨了。明明不可能去,光代卻對珠代說「我今天會晚歸」。明明不可能去,她卻換了衣服。明明不可能去,她卻出了家門。明明沒有見他的勇氣,她人卻站在看得到車站的地方。

小說一連用了好幾個「明明不」作為句子的開頭,在在彰顯著光代的性格與想法。可是寂寞的恐懼,渴望被愛的需求終於推著光代一步一步地走著。那是何等不易,那卻也是讓人何等的驚懼,關於寂寞、關於孤單。

見面之後,祐一提出了上賓館的需求。光代即便遲疑,卻仍答應了。那過程中,光代採用自我催眠的方式,喃喃地不斷說著「那沒什麼」。那一切彷彿只為了能繼續承接著改變的路程,可是她卻又未必知曉自己究竟在做什麼。直到走向賓館入口,光代看著祐一的背影,許多的想望突然鮮明了起來,「她想要一個能夠擁抱的對象已經渴望了好幾年」、「她想要被渴望自己的人緊緊擁抱」。慾望的湧現,喚起其原本若有似無的存在感,也喚醒了一直被其忽略的渴望。而被需要的感受,更是讓其略微瞥見了一直找不著的自我價值。

於是乎,而那樣的感受,是如此地強烈與顛覆,不單讓光代在想法上有了改變,也讓光代再也不願意回到原本那空虛而茫然的存在樣貌。或者換一個角度來說,當情感發生,當心裡有了牽繫,而對方消失所造成的寂寞感,是遠大於原本一個人的寂寞的。如同書中談及光代目送祐一離去後的心情:

是什麼時候去了?珠代和一個美髮師交往的時候,也說過一樣的話。約會才剛結束,就已經覺得寂寞了。已經想見對方,想見得不得了。當時光代不怎麼能夠理解那種心情,但是現在她了解了。不僅是了解,她甚至無法相信心中充塞著這樣的感覺。竟然還能夠若無其事過日子。光代幾乎想要奔出去追上車子。她想當場坐下來放聲大哭。她甚至覺得只要能夠和祐一在一起,什麼事都辦得到。

那彷若原本被壓抑的渴望與能量完全釋放開來一般,「什麼事都辦得到」,那是不顧一切的宣示,自我覺醒之後的狂暴。「不想再回到過去」、「不要再讓我一個人了。」當親嚐過幸福的滋味,當曾經擺脫掉寂寞的啃噬,其實是怎也不願意再回過頭去重新經歷這一切的。因為歡愉之後的寂寞,不只是寂寞,而是無可比擬的荒涼,而是無可忍受的孤單。因為喚醒了自我的存在之後,再也不能忽略、再也不能輕鬆地自我解嘲。其所面對的,是甦醒之後龐大的自我感,是被放大數倍、甚至數十倍、數百倍的自我需求,那不再是光代可以承受的。於是,其選擇了一條旁人無可理解的道路,「與惡人共同逃亡」。

饒富趣味的是,作者在描述佳乃與光代時,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風貌。佳乃渴望與眾不同,渴望在人群中凸顯的個性,使得作者每每藉由其與同事相處對話的方式來勾勒佳乃的圖像。相對於此,光代內向退縮的個性,則往往透過其喃喃自語的內容,慢慢地描繪著其內在心靈樣貌。這是作者的細膩,也是作者的精彩。

接著來談整部小說中扭轉了故事情節的關鍵角色,富家公子哥增尾。乍看之下眾星拱月的狀況,其實骨子裡卻躲藏著知心之交付之闕如的狀況。增尾寂寞嗎?增尾自卑嗎?也許在許多人眼中,他是高高在上,更是眾人所欽羨的對象,可是實際上呢?當一個人必須在不斷地嘲笑別人中抬高自己的位置與身價,也許更凸顯了他內在心裡的一種慌亂,而慌亂背後正是找不到自己定位與價值的自卑感。書中描繪著增尾逃亡之時的心境,細膩地凸顯著其內在的茫然:

增尾越想越可笑。不管是在校內還是校外,他都算是交遊廣闊,可是這個時候,他卻想不出可以打電話的對象。
大家經常聚在自己身邊。增尾也自覺到這一點。可是聚集而來的全都是些疲弱沒勁的傢伙,他雖然與他們來往,卻打從心底瞧不起他們。

「打從心底瞧不起他們」,也許這樣的心情點燃了整個事件的火花,但是埋下引線的關鍵就在於增尾不僅瞧不起他們,其實內在心裡他更瞧不起自己。當命案發生當晚,增尾遇見祐一的時候,其出言譏笑,沒想到反而遭到嘲笑,他的不甘心讓他憤怒得幾乎要燃燒起來。這也造成之後面對佳乃時,即便他根本無意和她有任何瓜葛,可是為了證明他是贏過祐一,為了證明他不是輸家。所以答應原本跟祐一有約的佳乃,陪著她去夜遊。非贏不可的信念,訴說著怕輸,甚至不能輸的心境。而那恰巧點出了「輸」,正是增尾無法去接受與面對的自我狀況。

所以,當佳乃上了車,當增尾證明了能夠從祐一身邊把佳乃搶過來,或者說他比祐一更有魅力之後,佳乃隨即成了負擔。然而,糟就糟在佳乃沒能自覺到自己的角色,也沒有覺察到情勢的演變,其仍陶醉在愛情的虛幻裡。結果更加挑起了增尾輕蔑的態度,甚至逐漸燃起其內心的怒火。憤怒背後也許意味著增尾覺得佳乃當有自知之明,他們兩人是不同世界,他們的地位是懸殊的。而佳乃的渾然不覺,剛巧痛擊了增尾的自己為是,於是其硬是在黑暗的山嶺舊道中把車上的佳乃趕了下車。增尾怎也沒有想到,事件竟然演變成眾人注目的命案。內在的不安在此時更加凸顯,於是其選擇躲藏,因為其並沒有面對真相的勇氣。然則,或許也就因為憂心著過程中的懦弱被看穿,於是當證明增尾是清白的之後,其在面對群眾時,旋即用更為誇飾的輕蔑態度來看待整個事件,以掩飾自己原有的惶恐。

試想一個總是藉由嘲笑他人來偽裝自己的人,一個需得依賴不斷踩踏別人來證明自己優越的人,其實是可悲的。更有甚者,當增尾選擇用蔑視他人的方法來掩飾內在的自卑,不也同樣在自己與他人之間豎起了一道無可穿越的高牆。也許帶著虛假面具的他,擁有眾人欽羨的眼光,可是高牆之後那真實的自己,卻沒有任何可以依賴與相信的對象。那樣的孤獨其實是椎心之痛的,可對增尾來說,也許就因為那樣的痛,慢慢成就了其人性裡的冷漠與荒蕪。

最後,當然得回到「惡人」的主角,祐一。祐一是位害羞內向的土木工人,從小被母親遺棄,卻無損於其內心的敏感與纖細,然則童年創傷的驚駭,彷彿讓其失去了與他人聯繫與互動的自信。而只是順從地承受著他人的對待,書中其好友一二三談及祐一時,說道:

除了我以外的人,都說祐一難以親近,但是以我來看,他們真的是想太多了。事實上,祐一腦子裡根本什麼都沒在想,或者說,她就像一顆掉在球場上好幾天的球,被孩子們玩了一整天,黃昏的時候,又被人踢到單槓底下,隔天又被別人一踢,又滾到櫻花樹底下…啊,這樣說祐一好像很可憐,可是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難過的。反倒這樣對他來說是比較輕鬆的。所以要是跟他說去那裡兜風吧、去那邊玩吧,他就會高高興興地開車,如果不願意,他就不會出來,對吧?我也不會硬要他作陪。

以此來看,若說小說中的人物都懷藏著或多或少的自卑情結,那麼祐一的存在感堪稱是四人之中最為薄弱的。小說透過不同地角度細膩地描繪著祐一五、六歲時被母親遺棄的過程,當時祐一的父親拋下他母親而去。母親告訴祐一準備帶他去找父親,結果卻是將其帶到渡輪碼頭,而後自己離開。使得祐一一個人在那裡一直等到隔天早上,被旁人發現後才帶去找他的外婆。書中寫著:

祐一的媽媽說要去買票,就這麼跑掉,祐一就躲在碼頭柱子後面,一直靜靜地等到早上。聽說隔天早上工作人員發現祐一的時候,他還是不肯離開。聽說還咬了那個人的手,說:「媽媽叫我在這裡等!」祐一的媽丟下他的時候,好像跟他說了「看得到對面燈塔吧?」、「妳在這裡看著那個燈塔」、「媽很快就會買票回來了」之類的話。

對一個五、六歲的小孩來說,那是何等殘忍啊!因為如此幼小的孩子面對父母的對待其實沒有任何懷疑與反駁的能力,只能默默地承受著,甚至不斷在自我懷疑的狀況裡浮沈著。如同書中所述:

祐一心想他一定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他拼命地思考究竟做錯了什麼,但是不管怎麼想,他都想不到惹母親生氣的理由。

看著這一段話,不免辛酸。其實不單只有祐一,每個孩童必然依附於大人而長成,所以其小時候對於大人所說的話語與行為,不會有任何懷疑的想法,他們都會或者都得極其認真地看待。然則那樣的認真,有時竟會成為一輩子跳脫不出的牢籠。例如許多受虐的孩童,即便長大後在理性層面知曉親人施虐的不當,但潛意識裡仍躲藏著幼時受虐的自己,不斷舔噬著傷口,也不斷地反覆思維著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而遭受如此的對待。那傷痕、那痛楚,像揮之不去的陰影,像無法擺脫的枷鎖。然則,讓人心痛的是那並非向外、向施虐者的控訴,而是不斷在往內、朝向自我內心的鞭韃與責難。其有時就這麼隱隱地在心頭齧咬著自我存在的價值,有時則像怪獸一般瞬間吞噬活著的意義。

對祐一來說,童年遭到遺棄的創傷就這麼深深地烙印在心頭。被母親遺棄的痛對照著他對母親的信任,對祐一來說或者對任何一個孩童來說,當然寧願選擇後者。無怪乎,他會不斷地告訴眾人「媽媽很快就會買票回來。」相信這句話,在等待的過程中,已經在他心頭說了不止千萬遍了吧!可是沒有人相信,沒有人相信祐一所深深相信,或者祐一潛意識告訴自己非如此相信不可,否則世界將會崩解。自那一刻起,祐一彷彿被孤立在世界之外了,因為只有他選擇相信母親,只有他不得不選擇相信母親。那樣的孤立是母親遺棄所造成的痛楚之外,另一個深深在內心所劃開的傷口。這傷口不僅沒有癒合、沒有上藥,甚至在他成長過程裡,在旁人不斷詆毀其母親的過程裡,仍一而再再而三地刺傷著他的內心。那關於相信、關於被相信彷彿成了祐一遙不可及的想望,更成了他心中怎也碰不得的傷口。

因為碰不得,所以其想辦法掩飾著,或者想辦法避開。那帶著抽離的人際關係,那極其微弱的存在感或多或少訴說著祐一內心的樣貌。即便他一直沒有被聽見、他一直沒有被看見,他仍默默地尋覓著他心中的渴望,悄悄地勾勒著關於幸福的樣貌。而也許就因為心裡層面那關於自我的薄弱,使得其每每透過身體上的滿足去確認自己的存在,去喚醒關於自我的想望。彷彿在性愛的過程裡,其才有勇氣去追尋自己想要的,甚或其才有可能看見己身的存在。

從一開始祐一去性愛按摩店找美保開始,在身體上的滿足之後,即便時間上仍有餘裕,其不會像其他客人一般要求再次的性愛,反而喜歡讓美保枕在他的手臂上,一起眺望天花板。甚至在彼此逐漸熟悉之後,祐一會開始買食物,甚至做便當給美保吃。那種種行徑的背後,訴說著祐一渴望的平凡,渴望重新去建立與人之間的牽繫。無怪乎,當美保告訴祐一她心中的夢想,她同樣渴望平凡的生活之時,祐一毫不考慮地便去租下一棟公寓,滿心期待著要和美保一起生活。只可惜,美保末了選擇放棄,選擇拋下這一切躲藏起來,一如祐一的母親一般。祐一可曾有怨,也許未必知曉,但可想見地其仍默默地承受這一切。也許他心中仍不免嘀咕著,大概哪個地方又做錯了,一如孩童時的自己一般。書中其好友一二三談及祐一時,有段獨特的說詞:

祐一從以前真的就是這樣。只有啟承轉結的起跟結,承跟轉都是他一廂情願地胡亂猜想,也不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對方。在他心裡或許很順理成章,可是對方根本不可能懂。「我想辭掉這種工作,跟祐一這樣的人一起住在小小的公寓裡。」聽到女人這麼說,他馬上就去租了公寓,祐一就是這種人啊。

仔細咀嚼著這麼一段話,當有了「起」之後,所謂的「承」跟「轉」也許得經過彼此相互溝通確認,方能逐漸成形,最後也才能達到彼此都渴望的「結」。可是,別忘了溝通最重要的工具是語言,溝通最重要的基礎是信任。而對祐一來說,「信任他人」與「被他人信任」都像是虛無縹緲的想望,抓不到也碰不著,更遑論語言對他的陌生與傷害。那一直沒有被聽見、沒有被看見的存在樣貌,從五、六歲到長成之後,也許未有太大的改變。甚或也許孩童時期母親離去那天,就已經把祐一的存在感打碎了,往後的人生只是不斷地在拾起碎片中悄悄地拼湊著。

美保如同複製著母親所帶給祐一的傷一般,同樣在信任與被信任之間衝撞著。可不是嗎?當書中提及,祐一會試著跟美保坦露心事,那豈非是他在長成之後開始試著學習信任。只是,沒有想到那結果仍是令他心碎的。而這一次,祐一不同於幼時不斷為母親辯護的態度,而只是沈默地選擇接受。

可也偏偏在那之後,祐一遇見了佳乃。佳乃對待祐一那種可有可無的輕蔑態度,或許在表面上祐一未必在乎,但其卻像是埋藏在其心底的引線一般,連接著的是心中那關於存在的巨慟。最讓人惋惜的莫過於兩人之間接續的發展,當佳乃被增尾趕下車,可想而知那該是她最難堪的時候,其只想遮掩與遺忘,可偏偏就讓祐一看見了。那對於好強的佳乃來說,真是情何以堪,無怪乎惱羞成怒的她,對於嘗試要伸出援手的祐一表現出強烈的反感。

就在推扯之際,佳乃不小心受了傷,那痛彷彿連結到心傷一般,剎時讓她歇斯底里地狂喊著。對佳乃來說,那是愛情失落的痛、那是好強被打破的痛,而愛情的編織與好強的個性正是她賴以生存的關鍵。這會兒,兩者同遭威脅,那是巨大的不安,那也是狂暴的憤怒,而這一切全都朝著祐一而來。更何況佳乃才剛遭遇極大的羞辱,這會兒面對祐一她豈肯示弱。

以祐一的個性來說,面對佳乃的情緒,或許可以視而不見,也或許可以輕鬆以對。可是佳乃卻在毫不知情的狀況下,惡狠狠地踩踏著祐一心中那關於信任的傷口。那一次次的誣告,那一次次的恐嚇,已經讓祐一嚇得臉色發青。書中描繪著祐一心中即將失控的不安:

這裡只有漆黑的山路。沒有證人。沒有人能夠證明我什麼事也沒有做。祐一看見自己對外婆辯解:「我什麼都沒做!」他看見自己不斷地對包圍的群眾大叫:「我什麼都沒做!」此時他突然聽見年幼的自己在渡輪碼頭大叫:「媽媽會回來這裡!」那時候的吶喊,沒有一個人相信。

「沒有一個人相信」,那是如此巨大的傷痛,那該是碰不得的,那也該是躲藏在心中的,怎麼冒出來了,怎麼藏也藏不回去了。對祐一來說,這些年來不敢去想、不敢去碰的,一股腦而全都出來了,其心中的憂懼不難想像。面對著那樣的情境,祐一光是想像其所可能造成的災難,便足以讓他失去理智。於是一定得要想辦法將那樣的念頭再壓回去,變成了當下唯一的信念。於是祐一試著攔阻佳乃,也試著反駁佳乃。沒想到佳乃仍處在情緒的風暴之中,所以毫不示弱地繼續尖叫回應。

那樣的情境,逼使著祐一的情緒也逐漸揚升,不論是不安還是恐懼,都逐漸超過他所能負荷的極限。如同上述,因為這樣的緣故,所以祐一很清楚當下得要立刻去做的,就是把關於信任的所有議題壓抑下來。否則的話繼續下去,有可能會把他生命中絕不可觸及的傷口掀開來,甚至那所引發的恐懼將可能動搖存在的根本。而在那當下,祐一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制止佳乃繼續恐嚇他,不論用任何方式他都得要如此去做。就這樣,讓人不免嘆息,兩個陷溺在情緒風暴的人,掉入了彼此心中所建構的巨大黑洞裡,誰也爬不出來。書裡寫著:

祐一用力壓住佳乃雙肩。佳乃痛得呻吟,卻依然緊咬不放地大叫:「才不會有人相信你!殺人啦!救命啊!殺人啦!」
佳乃的尖叫晃動了山嶺的樹木。每當佳乃尖叫,祐一就害怕得全身顫抖。要是被人聽見她的謊話…
「…我什麼都沒做。我什麼都沒做」祐一閉上眼睛。他拼命壓住佳乃的喉嚨。他怕得要命。他不能讓人聽見佳乃的謊話。要是不趕快殺掉謊言,彷彿真實就會被殺掉了,他害怕極了。

一個因為好強而逞口舌之利,即便處在生死存亡的關頭仍不肯退讓;一個因為膽怯與不安而行徑失控。那原本該是受害者的恐懼以及加害者的憤怒,這會兒卻在整個過程中反轉。仔細感受著受害者的憤怒與加害者的恐懼,兩人鮮明的性格再度浮現出來。悲劇的發生在剎那,在那無可抑止的情緒漩渦之中,更在那無可逃脫的性格黑洞裡。乍看之下,那瞬間拉扯出來的衝突或許單純,但是若放入人性的繁複,突然讓人不忍欷噓。

犯案之後,祐一並非如同旁人所以為的若無其事,只是其根本不知該如何因應。再加上與佳乃的衝突早已和原本關於信任的傷口相交融,於是乎當祐一盡其所能地想把傷口掩蓋起來,連帶著對於整個事件也就跟著被暫時擱置著。可是,事情已經不再跟原本一樣,那心中的傷口已經擴展到無法忽視的地步。一方面,媒體不斷播放的消息以及眾人的關注與討論,在在讓祐一無可逃頓。另一方面,祐一雖然仍選擇將自己封閉起來,幾乎斷絕與外在的聯繫,可是心中不斷抽痛的傷口,卻往往讓其在獨處時更為不安。就在那時祐一接到了光代的來信,那像是一個出口,帶來了一絲曙光。書中精彩地描繪著:

至今為止,祐一從未感覺寂寞。他不曉得什麼叫寂寞。但是這天晚上起,他覺得現在寂寞得不得了。祐一心想,所謂寂寞,或許就是冀望有誰來聆聽自己說話的心情吧!過去,他從未想要向他人傾訴,可是現在的他有。他想要邂逅能夠聆聽他傾訴的人。

就這樣,祐一與光代相遇,對前者來說,其找到了暫時避開傷口的可能,對後者來說,祐一的溫柔讓其悄悄編織著愛情的可能。而後更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彼此越發覺得對方的重要,甚至渴望著彼此。加上兩人在性格上的相似,更使得彼此心中勾勒的幸福圖像越發清晰。無怪乎,祐一說著要是先遇到光代就好了。然則,這一切已經無法挽回。而兩人短暫的戀情也隨著祐一被捕,而畫上了句點。只是對於光代來說,愛情的結尾出乎她意料之外。無怪乎,其末了衍生了許許多多的驚懼與懷疑。

試想,若站在光代的角度來看,原本一同躲藏與生活的燈塔,或許不甚舒服,卻仍充斥著兩人甜蜜想像的氛圍。然則,這一切卻在警方圍捕之後,立刻產生巨變。無可逃脫的現實感,彷彿在瞬間打碎了兩人的夢想,也改變了兩人生命的位置。在那一剎那原本溫柔以待的祐一,竟然轉而勒著自己的脖子像是欲置之於死地一般,那情境著實讓其難以接受。

而祐一呢?沒有意外地其遭到逮捕,並且強烈主張原本便想殺害光代。然則在那主張的背後,其實流露著其心中關於被害者的獨有想法。回到最後的場景,因為警察目睹祐一試圖殺害光代的情境,使得光代的角色從與犯人一起逃亡的共犯,轉變成被害者。若剖析兩者的差異,共犯是被唾棄與質疑的,而被害者則是被同情與憐憫的。當看穿這一層想法之後,將會發現表象上呈現無情與冷漠的祐一,骨子裡卻蘊藏著深情與細膩。可不是嗎?若回想著祐一對待母親的方式也許更能理解吧!小說中曾透過美保描述著祐一向母親要錢的心事:

可是他卻出乎意料地說:「其實我根本不想要錢,卻還是像我媽討錢,真的很難過。」所以我笑說:「那妳不要跟他要錢就好啦。」結果他想了一下說:「…可是那樣的話,兩邊都不能變成被害人了。」

是啊!當母親帶著遺棄祐一的罪惡感生活著,當其為著這樣的過往而受苦,祐一轉而向母親討取金錢。那像是給予母親一個贖罪的藉口,那更像是讓母親出脫原本內心所架構的牢籠。受害者只要一個人就好了,那就是祐一的想法。當祐一對母親討錢之後,母親就可以從原本加害者的角色慢慢地轉換成被害者了。可是誰能理解這樣的心意呢?若要說孩子向母親拿錢本來就不是件稀奇的事情,那麼透過祐一的外婆在聽見祐一向母親要錢之後的想法,也許更能體會那行為背後的難得:

比起向母親要錢這件事,祐一因為某些理由不小心殺了人還要更現實多了。

試想連撫養祐一長大的祖母都未必能夠懂得那行為背後的意圖,那還有誰能懂得祐一的心事。同樣的對光代來說,當其遭逢祐一雙手掐著她的脖子,當其聽聞祐一被捕之後的說法,其能夠理解祐一嗎?當她發現老家不再被人扔石頭,當她在路上與人擦身而過,不會再有厭惡的表情之時,她能理解祐一嗎?兩人在逃亡的過程裡,光代曾被警方留置,而祐一一個人逃回燈塔時,小說中精彩地描繪出祐一心中的想法:

光代不在,這讓祐一難過得胸口彷彿被挖了一個大洞。光代現在也在某處孤伶伶的一個人。祐一絕對不想讓光代嚐到這種辛酸。這種痛,只要自己一個人嘗就夠了。

這種痛,只要自己一個人嘗就夠了,一如受害者只要一個人就好了。祐一對母親如此,對光代同樣是如此。這是祐一,這是祐一的敏感,這是祐一的體貼,這是祐一的深情。而祐一就是這本書的主角,祐一就是眾人所以為的惡人。他是惡人嗎?是的,因為他殺了人,但是當其他人因為他殺人而開始自以為是地描繪他的心性、勾勒他的行徑,強加於其身上許多莫須有的罪名,那又是什麼呢?而增尾呢?小說中有一段訴說著佳乃父親的心事,著實耐人尋味:

有個兇手殺了自己的女兒。有個傢伙踐踏了女兒的愛情。應該憎恨的應該是兇手,但是浮現在腦子裡的卻淨是女兒被踢出車子的景象。

祐一終究是難懂的,因為沒有人真正有機會去理解他,而祐一也不奢望他人的理解。不管如何只要他在乎的人可以不像他一般,背負著怎也掙不開的枷鎖,懷藏著怎也碰不得的痛,那就好了。光代呢?小說最後先說著其懷念逃亡的每一天,然後留下一連串的問句?

就像社會大眾說的對吧?他是個惡人,對吧?只是我自己要喜歡上那個壞蛋罷了!喏,你說對嗎?

這是祐一期待的嗎?每個人都會期待著自己深愛的對象,同樣在乎自己,也同樣思念著自己,可是如果那樣的在乎與思念是痛的,是遭人責難的,那麼你還會期待嗎?也許每個人的答案是不同的,但是眾所以為的惡人祐一卻不做如此想。還記得嗎?「這種痛,只要自己一個人嘗就夠了。」而母親呢?也因為祐一先前刻意的行徑,讓她同樣地穿著受害者的防護衣而得以免於太多的責難。可是,閱讀之時卻不免讓人心痛。祐一怎麼辦?疑問發生的剎那,突然想起了,小說寫著祐一躺在房間的小床上聽著海潮時,他心中對於自我樣貌的刻畫:

這種時候,祐一總覺得自己彷彿變成了岸邊的流木。彷彿快要被波浪攫住,又沒被攫住;好像快要被打上沙灘,又上不了沙灘。永遠永遠,流木都只能夠在沙灘上不停翻滾。

想像著那翻滾的流木,不禁喃喃地說著,其實這根流木還曾流入大海救了兩個人即將溺斃的人,然則眾人卻只記得其在翻滾的過程中,結束了一個年輕的生命。所以眾人決定將流木處理掉,而讓人心傷的是,那被救的兩個人也許都贊成這樣的意見吧!因為他們正慶幸著在海上漂流時,沒有被這根流木撞傷,他們忘了自己因為攀上這根流木才能上岸。但,儘管如此,流木會在乎嗎?流木不在乎吧!

「惡人」,反覆地唸著這本書的名字,腦海裡祐一的圖像也隨之不斷地翻騰著。在此絕非去論斷是與非,只是誠如一開頭所說的,當人性被簡化成善與惡。甚至在簡化與標籤之後,任由每個人的想像去填補與勾勒其真實的心靈圖像,那其實一種令人心懼的情況。可是仔細想想,那樣的情況卻不斷地在生活周遭發生著。不是嗎?而如果沒有人在乎,沒有人想去釐清真相,那人性的價值究竟在哪裡呢?

這會兒突然想起了書中佳乃的父親佳男曾詢問增尾的朋友鶴田是否有珍惜的人,鶴田搖搖頭,並且緊接著說增尾應該也沒有,這時佳男說了一段話,著實發人省思:

現在這個社會上,連珍惜的對象都沒有的人太多了。沒有珍惜對象的人,自以為什麼都辦得到。因為沒有可以失去的事物,自以為這樣就變強了。既沒有可以失去的事物,也沒有想要的事物。可能是因為如此,才會自以為是個逍遙自在的人,用瞧不起的眼神去看那些患得患失、忽喜忽憂的人。但不是這樣的。這樣不行的。

反覆地看著這樣一段話,那當下彷彿如同鶴田一般呆立著。是啊!什麼是強者,真得是什麼都不在乎的人嗎?真得是築起高高地牆圍,不願坦率真誠地面對他人的人嗎?如果冷漠是成為強者的基本,那麼是否在成為強者的過程裡,不知不覺地遺失了人性呢?

書中曾說鶴田看見佳乃的父親在雪中抱住增尾的腿時,似乎是生命中第一次嗅到了人的味道。如果說那對於自己所在乎的人的付出,那為了自己所愛連性命都可以不顧的決絕,傳遞出關於人的味道。這會兒不禁回想著小說的內容,咀嚼著那關於人的味道。如同鶴田所言,在佳男身上得以嗅到。此外,在祐一的祖母房枝身上可也充斥著,還有呢?還有,在所謂的「惡人」祐一身上,也嗅聞到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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