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通鑑是政論節目的史詩級參考書:讀宋神宗的「資治通鑑序」
《舊唐書 · 魏徵列傳》「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 用銅鏡來整理儀容,容易理解。
- 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就是說,讀歷史,從現在看過去,讓我們能夠站在上帝的視角,由上往下,看到歷史發展的全貌;可以用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時間維度,綜理出一個朝代或國家從興起、強盛、中衰,一直到滅亡的整個線索脈絡,可以清楚地找出一個一個的轉捩點,追溯它們的起因和後續發展。這些歷史的轉捩點,有的是某些大大小小的事件,有的是某些事後證明是正確或者是錯誤的政策。總之,以果追因,都能找出興衰成敗的源頭來。以史為鏡,就是面對當前的困境時,可以參考古人在類似情境的決策得失,或是依循前例,照章成事,或是引以為戒,避免犯同樣的錯誤。
- 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歷史是由人與事這兩個主要變數交錯發展而成的,或者因人成事,或者因事成人。歷史人物的是非成敗,往往與國家社會的興衰互為表裡。揣摩分析這些在歷史洪流中起伏的人物性格與臨機決策模式,可以作為我們為人處事的參考借鑒,而這些人物的生命軌跡也能作為命理推論的驗證參考,以及易理闡微之論述依據。
二、資治通鑑的三篇序文
- 胡三省新註資治通鑑序:宋末元初歷史學家
- 王磐興文署新刊資治通鑑序:元朝興文署翰林學士
- 宋神宗資治通鑑序
宋神宗資治通鑑序
朕惟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故能剛健篤實,輝光日新。《書》亦曰:「王,人求多聞,時惟建事。」《詩》、《書》、《春秋》,皆所以明乎得失之跡,存王道之正,垂鑑戒於後世者也。
- 此句引自易經大畜卦 (山天大畜 ䷙) 《象》曰: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
- 古時所謂君子,多指人口結構中少數的讀書人,只有他們才有通過科考做官的資格和機會,因為掌握了四書五經和歷史文學這些文化知識,具有高度社會輿論影響力,而且普遍受到敬重。但現在來講,我們都受過教育,而且讀書並不以做官為唯一出路,各行各業都可以有發展機會,所以我認為,只要是為人正派,就都算是正人君子,都能有所貢獻。
- 我(朕)想,君子熟察前人言行以培養德性並蓄積見識能力,也就是書讀多了,知道許多過去發生過的事情,以及前人的應對得失,心中就有所定,遇事就不會慌亂,所以能夠進退有據,臨機能夠決斷,而不會猶豫不決(剛健),因為知道太多前人胡作非為的教訓,所以為人處事就能誠懇實在,務實不務虛(篤實),故能建立輝煌功業,與時俱進(輝光日新)。
- 書經也講,「王者,應廣博見聞,時刻思考國策」。詩經、書經、春秋,都闡明得失的軌跡,維繫王道治理的正確路線,作為後世的前車之鑒。
漢司馬遷紬石室金匱之書,據左氏《國語》,推《世本》、《戰國策》、《楚漢春秋》,采經摭傳,罔羅天下放失舊聞,考之行事,馳騁上下數千載間,首記軒轅,至於麟止,作爲紀、表、世家、書、傳,後之述者不能易此體也。惟其是非不謬於聖人,褒貶出於至當,則良史之才矣。
- 漢朝的司馬遷整理了朝廷的檔案資料,依據左氏國語、世本、戰國策、楚漢春秋,取其精要,並廣集天下軼聞,予以考正,上下數千年之間,自黃帝軒轅氏至(漢武帝時代)獵獲白麟為止。
- 內容分為「紀」、「表」、「世家」、「書」、「傳」,後世史學家據此為史書體裁典型而不能改變。司馬遷論斷歷史事件的是非不曾違背聖人教化,對歷史人物的褒貶也十分恰當,不偏不倚,確實是位優秀的史官。
若稽古英考,留神載籍,萬機之下,未嘗廢卷。嘗命龍圖閣直學士司馬光論次歷代君臣事跡,俾就祕閣繙閱,給吏史筆札,起周威烈王,訖於五代。光之志以爲周積衰,王室微,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平王東遷,齊、楚、秦、晉始大,桓、文更霸,猶託尊王爲辭以服天下;威烈王自陪臣命韓、趙、魏爲諸侯,周雖未滅,王制盡矣!此亦古人述作造端立意之所繇也。
- 我的父親(英宗皇帝)相當重視典籍,雖然日理萬機,也從未停止讀書。曾命令龍圖閣直學士司馬光,評論歷代君臣事跡,於秘閣閱覽檔卷,並供給文書吏與一應文具。起自周威烈王,終於五代,寫作此書。
- 司馬光的看法是,周朝積弊衰弱,周王室式微,主要政務與軍事行動都裁決於諸侯之手,周平王被迫將都城自鎬京遷至洛陽,於是齊、楚、秦、晉等封國開始壯大,齊桓公、晉文公先後成為霸主,但名義上仍然尊重周王室,用以號令天下。
- 但到了周威烈王,竟將韓、趙、魏等陪臣擢升為諸侯,致使周朝雖未覆滅而體制實亡,中央政府權力全被架空。因茲事體大,影響至為深遠,故司馬光以該事件發生之年為起點撰述本書,其意與古人著述之起筆緣由相同。
其所載明君、良臣,切摩治道,議論之精語,德刑之善制,天人相與之際,休咎庶證之原,威福盛衰之本,規模利害之效,良將之方略,循吏之條敎,斷之以邪正,要之於治忽,辭令淵厚之體,箴諫深切之義,良謂備焉。凡十六代,勒成二百九十六〈【章︰乙十一行本,「六」作「四」。】〉卷,列於戶牖之間而盡古今之統,博而得其要,簡而周於事,是亦典刑之總會,冊牘之淵林矣。
- 書中記載明君與良臣議論國政的精闢語句,德政與刑罰之良善制度,天道與人事間的交感分際,其間禍福的根源,國威盛衰的根本,國策利弊之評析,優秀將領的戰守方略,經驗豐富的官吏們的施政作為等等,並判斷出其中正邪,察考治事有方及怠忽政事之處,而書中遣辭用字精到,文句洗鍊,規戒勸諫寓意深厚,俱屬難得。
- 全書包括十六個王朝,二百九十六卷 (註應為四),古今多少事都置於書架之上。此書內容包羅萬象而能抓住重點,敍事簡要而周全,堪稱是典章制度的匯總,文章書札的大全集。
荀卿有言:「欲觀聖人之跡,則於其粲然者矣,後王是也。」若夫漢之文、宣,唐之太宗,孔子所謂「吾無間焉」者。自餘治世盛王,有慘怛之愛,有忠利之敎,或知人善任,恭儉勤畏,亦各得聖賢之一體,孟軻所謂「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至於荒墜顚危,可見前車之失;亂賊姦宄,厥有履霜之漸。《詩》云:「商鑑不遠,在夏後之世。」故賜其書名曰「《資治通鑑》」,以著朕之志焉耳。
- 荀子曾說:「(遠古聖人事跡難以查考,)若想知道聖人之言行如何?可於其後明君之德行功業尋之」。像漢文帝、漢宣帝、唐太宗,可說是孔子所稱無可挑剔之君王。至於其他的盛世明君,或是能仁民愛物,或是能以忠和教化人民,或是能知人善任,或是能恭敬自持而勤儉謹慎,他們雖非聖賢,卻也具有若干聖賢的言行風範(,值得載於史冊)。孟子說:「我對《尚書》周書武成篇所記載的周武王、周成王事跡,也只是讚許其中的二、三件而已!」(不必求全。)
- 至於那些怠忽政事,導致百姓顛沛流離、國家傾危的歷史事例,其中過失,可作為前車之鑑。而亂臣賊子之所以能蠧害社稷國家,其來有自,如易經所說:「履霜堅冰至」,亦有防微杜漸之寓意。
- 詩經有云:「商朝應以為戒鑑者,就在不久前覆滅的夏朝」!因此,本書我賜名為「資治通鑑」,這就是我的觀點。
治平四年十月,初開經筵,奉聖旨讀《資治通鑑》。其月九日,臣光初進讀,面賜御製序,令候書成日寫入。
治平四年(1067)十月初,皇上首開經筵(皇帝召大臣來上課),奉旨進讀「資治通鑑」。十月九日,臣司馬光第一次進讀,皇上親自賜下御製序文,命臣於全書完成時寫入。